第七章 结党北门学士,奠定权力基石(第9/13页)

“君以乾德,后享坤德。当初皇后参与禅地倒也罢了,哪有皇后冠以‘天’字尊号的道理?”

“天后天后,越听越别扭,是天子之后,还是上天之后啊?”

“你们少见多怪,怎么没有配‘天’字的皇后?隋文帝之女、周宣帝之皇后杨丽华,当初不就称‘天元皇后’吗?”

“周宣帝宇文赟是昏君啊!后来社稷都被杨家篡夺了……”

“嘘!别胡说,脑袋不要了吗?”

好在非议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紧接着李治又宣布改元上元,大赦天下。这些年政务繁杂,朝廷也多恩怨,获罪之人不少,算来谁没有一两个知近之人倒霉?如今普惠天下,连远流边庭之人也可高高兴兴回家,众人各与亲朋团聚,也就顾不上对尊号指手画脚了。就在一片欢笑之中,武元爽之子武承嗣被媚娘召到长安,袭周国公之爵,并被授予当初贺兰敏之担任过的尚衣奉御之职。

然而意外还是有的,就在媚娘受益的同时,郝处俊、张文瓘等人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上奏请为以往获罪的皇亲贵戚追复官爵。李治的反应实在令人玩味,也不知他是年纪大了顾念旧日亲情,还是做事全无主张,总之就像风中的葫芦一般,东风来了顺东风、西风来了趁西风,竟然全部顺从了诸宰相之意。于是追复长孙无忌太尉、赵国公,无忌十二个儿子尽皆流死岭南,遂以其嫡孙长孙元翼袭爵;追复去世多年的于志宁为光禄大夫、太子太师;高氏一族也得到宽恕,虽说高履行已忧郁而亡,但其妻东阳公主,其子高瑾、高璇以及其弟高审行、高真行尚在,一律召回长安,恢复官爵。媚娘对此自然是怒火中烧,暗自埋怨李治左右摇摆,难道废王立武的陈年旧案又要翻出来不成?不过她仍然选择了隐忍,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布置要做……

麟德殿以西有一处小院,虽位于皇城之内,但位置偏僻,紧邻着蓬莱宫西墙。因为再往南几步就是右银台门,而麟德殿又是皇家御宴之用,所以这小院通常大宴时是皇室贵戚候驾之地,平日很少有人。

然而今天这里却变样了,室内宫灯、牙床等物尽皆撤去,只留一张主座、一幅纱帘,左右换了十几对几案坐榻,笔墨纸砚、烛台镇纸尽皆齐备,左右厢房中的杂物也已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书籍、图册。有四名绿袍官员正垂首站在院门口,虽一动不动,但脸上神色不定,显然都是第一次踏进内廷,不免有些紧张,既不敢随便交谈,也不敢东张西望。

“皇后驾到……”

随着这声宣号,四人直挺挺跪倒在地:“参见皇……天后。”

“免礼,让你们久候了。”媚娘姗姗而来,口气甚是谦和。

“不敢。”四人依旧很拘谨,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直至皇后的裙摆自身边飘过,紧跟着许多双宦官的脚走过,他们才缓缓起身,低着头跟在后面进了院。

媚娘倒是很随便,登堂入室来到主位,坐下来喝了一口宦官捧来的水,又接过绢帕擦擦嘴,笑道:“诸位也都落座吧。”

眼见宦官已垂下纱帘,皇后隐于帘内,四人才敢抬头,深施一礼道:“谢座。”微微瞻顾一番,便各自寻了张就近的几案坐了。随后又进来十名宦官,施过礼在后排的几案前就座,似是专司文墨的。

纱帘其实很薄,媚娘坐在里面一览无余,见众人皆显拘谨,便笑道:“四位不必紧张,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本宫召你们来是修书的。虽说我也读过一些书,写过《外戚戒》,毕竟是女流之辈,因而恳请圣上诏请贤才,四位皆是当今文坛之中的雄杰,学识千里挑一,品质绝非俗流,故而得以入选。今后本宫还要多多向你等请教,千万莫拘束啊!”

四人闻听此言受宠若惊,立刻起身道:“皇后过誉,臣等实不敢当。”话虽如此,心里却不免生出几分傲然——学识千里挑一,品质绝非俗流,皇后待以贵客之礼,这是何等荣幸?加之四人平素皆有些不得志,闻此赞誉真有扬眉吐气之感。

范履冰,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士;苗神客,沧州东光(今河北东光)人士,这两人皆是进士出身,学识优异文采出众,现任周王府属官,惜乎李显耽于玩乐不读书,两人有志难伸。周思茂,贝州漳南(今河北故城)人,现任起居舍人,负责记录皇帝诏令以备修撰实录,有传言说他与郝处俊关系不睦;胡楚宾,宣州秋浦(今安徽石台)人,弘文馆的学士,此人学问极好,但有个毛病,每做文章必要喝酒,据说只要喝过酒,妙辞美句便如三峡之水汹涌不竭,可因为这毛病整天醉醺醺的,搞得同僚不待见,始终升不了官。一言以蔽之,媚娘召集了一群才华出众却不得志的文人,而且还都出身寒微,没有关陇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