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党北门学士,奠定权力基石(第7/13页)

李义琰也在场,他素来直率,忙接口道:“既有误便该改,况且自许敬宗致仕,史馆之事一直无人署理,陛下当委贤臣继之。”

其实关于许敬宗左右史笔之事李治并非不知,只不过是念其功勋一贯优容,今日听他们提及,便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朕就派郝爱卿掌管此事吧。”

郝处俊之所以进言,所谋者便是为此,史笔在手不仅可正许敬宗之失,更可把废王立武以来朝中的是是非非重新厘清!不过他也知自己分量不太够,又道:“君有命臣不敢不从,然自忖资望不够,论及永徽以来之事刘相公更为熟稔,还是请他老人家主笔史馆吧。”他又把刘仁轨推到前面。

“这……”刘仁轨当然晓得此事背后的意义,心下却有顾虑——虽说他曾是个铁腕人物,却非睚眦必报,当年李义府以粮船倾覆之事构陷,并唆使监察御史袁异式逼他自尽;后来他平定百济而回,晋升御史大夫,袁异式吓得在他面前请罪,他也原谅了,在拜相后还提拔袁异式为吏部郎中,搞得一时间朝中多有议论,说他“矫枉过正”,故作宽宏邀买人心。平心而论此事他确实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安定人心,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威胁社稷的大事没必要纠缠不休,所以打击许敬宗也好,限制皇后权力也罢,都是出于公心。但这第二次拜相已与先前不同,自己毕竟已是致仕之人,总要晓得进退,如今有郝处俊之辈坐镇雅俗,七十多的老叟何必再蹚浑水?恩怨还有个完吗?

霎时间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偷偷瞄向珠帘内,却见皇后岿然不动坐在那里,仿佛对方才所有的讨论都充耳不闻。连李治都感觉有点儿不正常,于是主动问媚娘:“刘相与郝相执笔修史,你意下如何?”

媚娘面露微笑,只轻轻答复一句:“愿依陛下之意。”

“既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刘仁轨只得与郝处俊一同领命,但心下越发忐忑——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头,皇后的态度似乎有些太和善了!

二相受命重修史书,但这项工作刘仁轨并没能干多久,因为很快传来消息,安东发生重大变故。一向恭顺的新罗竟然拒绝大唐要求,金法敏不但不肯交出安舜,还私自册封其为高丽王,并派兵进驻百济旧境,勾结靺鞨部落侵扰辽东之地,摆出和大唐决裂的架势。事已至此,唯有一战,李治任命刘仁轨为鸡林道行军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为副,发军征讨新罗;恰好此时金法敏之弟临海郡公金仁问正在长安,此人一向亲睦大唐,于是李治又以宗主国名义削去法敏王号和官职,改立仁问为新罗王,命其随军归国;并派驸马周道务任营州都督,剿抚靺鞨,兼管水陆各部粮草之事。

就在大唐向新罗宣战的同时,西域情势却出人意料地顺利。在噶尔钦陵撤退后,于阗国王伏阇雄继续肃清吐蕃势力,疏勒与突厥弓月部也相继复归大唐,两部酋长入京觐见,向李治表忠心——至此西域奇迹般地又回到大唐的掌控。当然,这次“收复”大唐本身没出多少力,是依靠统治西域多年的影响以及伏阇雄的私心促成的,对当地的控制力已大不如前,而四镇以西更远的地方更是鞭长莫及。在龙朔二年(公元662年)受大唐册封的波斯王卑路斯被大食国(阿拉伯帝国)打得四处逃窜,吐火罗(阿富汗)岌岌可危,这些事朝廷早已顾及不上。

但无论如何西域的回归是好事,大唐依旧拥有万邦之主的尊严,三位皇子的婚礼也就在这热闹的时刻举行了。按照礼制规定,皇太子纳妃的仪式本是很隆重的,临轩醮戒、宰相司礼,无论朝廷列卿还是东宫僚属都要穿上礼服各司其职,耗费也是甚大。可是李弘身体实在不好,不能过于劳乏,国家又刚刚摆脱困难也不富裕。索性仨孩子的婚事一起办,又省钱又热闹。

按照礼制规定,太子下聘需要白雁,而千寻万寻就是找不到白雁,正在犯难之际,李弘与亲卫在御苑中闲逛,无意中竟遇到一只,当即将其捕获。李治为此高兴地欢呼:“汉获朱雁,遂为乐府;今获白雁,得为婚贽。可见天命所归,朕无忧矣。”

于是婚礼顺利举行,李治与媚娘高坐殿上,看着三对红彤彤的新人向自己叩拜,心里乐开了花。李治甚是感慨,低声对媚娘耳语道:“三十年前终南山初会,可料得有今日情形?”

媚娘脸色微红,不过这点儿夫妻间的温存并未压制住她的权欲,她敷衍道:“他们终于成家立业,也了却陛下一桩心事,你今后更要好好保重身体,早日养好病,享儿孙绕膝之乐。”

“儿孙绕膝……”李治品味着这四字,竟有一丝苦涩——他分明见李弘脸色煞白、举动喘息,似是病情越来越重。什么白雁、红雁的不过是自己解心宽,究竟还有没有福气抱到嫡孙?但大喜的日子不能扫兴,他还是笑呵呵送走三对新人,默默回到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