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除异己自曝家丑,媚娘除掉贺兰敏之(第11/12页)

昙光忙道:“小僧愚钝,不敢冒犯前代大德,法名是师父所取。”

媚娘笑道:“既然法砺律师都不忌讳,同名又有何不可?昔年印度高僧达摩笈多不远万里来朝,在长安大兴善寺修行,译经著论颇多,于佛门颇有建树,他的汉名法号唤作‘法藏’。而这位康姓沙弥也是自西方而来,跟随高僧修行十余载,本宫期望他效仿先贤造福众生,也叫法藏吧。”

“多谢陛下赐名。”法藏当即跪倒叩拜,众僧无不心悦诚服。

媚娘也很高兴,寒暄已毕,又去瞻仰佛堂,但总是忍不住回眸注视这位年轻的僧侣——或许此时此刻她已预感到,自己注定与这位佛者有不解之缘。

牙床换神龛,绣簟变蒲团,昔日客堂化为佛殿。媚娘漫步其中,望着这殿里的每样东西皆感悲怆,既想起了母亲在世时的一幕一幕,又勾起了在感业寺时的回忆。她伫立许久才缓缓跪倒在佛像前,善导大师亲自击磬,诸位大德都随着跪下,顶礼膜拜。媚娘却没有拜,也没有发愿祷告,而是静静望着面前那尊佛像。这座佛像独出心裁,是按照杨夫人面容塑造的,庄严而略带几分女性的慈祥。其实杨氏并非柔和之人,甚至不怎么厚道,但随着涅槃而去,媚娘只留下母亲美好的印象,她心底不住呼唤——娘啊!您就放心去吧,我会永远记得您老的恩德,而且会让佛门香火永远不绝,还要让天下人都跟我一起祭奠您!娘啊……

“娘……娘……”一个真实而稚嫩的声音应和着她心中的呼唤。

媚娘回头一望,女儿太平公主蹦蹦跳跳跑了进来——前番她自称要避位中宫,出家修道为母亲追服,虽然以退为进的计谋得逞,可放出去的话怎好往回收?于是小公主成了替身,代她出家为道,给外祖母求冥福,取道号曰“太平”;当然这种出家只是名义上的,既没入道观,也没改装束,但自此以后朝廷内外皆称其为太平公主。

媚娘一把将女儿揽入怀里,心下却甚诧异——太平不是留在长安吗?怎会出现在这里?抬起头,又见公主的乳母张氏和几个婢女也陆续跟进来。

这位张姓乳母腰粗体壮、相貌平平,却是媚娘煞费苦心挑选的。昔日李治的乳母卢氏居功自傲,封了燕国夫人还三天两头求封赏,又想给获罪而死的丈夫翻案,搞得媚娘不胜其扰,瞧着李治的面子又不好彻底撕破脸,直至废后事件薛婕妤被逐出宫,卢氏怕了才算消停,听说去年病逝了。为公主选奶娘时媚娘吸取了这个教训,不挑有家世背景的人,宁可粗笨一些,但求老实本分、木讷少言。这位张氏的丈夫不过是一介府兵,因征讨高丽时逃役被处死,她才被没入掖庭,更不幸的是没多久孩子也死了,可对于媚娘来说却是大幸,当即选中了她。果不其然,这位乡间妇女从没被人青睐过,自从得媚娘提携感恩不尽,一心都扑在公主身上,为人也谨慎,从不多嘴多舌。

媚娘并未责备,只问:“长安出什么事了?”她瞧得通透,这么个老实妇人,焉敢不奉诏令私自带公主来洛阳?必有原因。

张氏吞吞吐吐面有难色,在场的几位大师也都是精明之人,见此情形尽皆稽首而退,连范云仙和宫女也都退出去了,偌大的佛殿只剩媚娘母女和乳娘。

张氏这才开口,却仍不敢高声讲,只凑到媚娘耳畔不让公主听:“月前太原王妃祭仪,太子身体不便,命沛王到周国公府代为致意,我觉得公主也是王妃的孙儿,又皈依追服,不露面也不合适,便也带公主去了。哪知到那里才知,武敏之根本不服孝,还招来一帮歌妓,吹拉弹唱好不快活,连万岁赐的瑞锦都散与伶人了。”

“可恶!”媚娘听到此已攥紧拳头,“忤逆我倒也罢了,亏得母亲那样待他,竟无半分追念,这哪儿还是个人啊!”

“娘娘息怒……”张氏见媚娘的怒容已有些怕了,却还得把事情说清,“沛王自然也不高兴,却没说他什么,在灵位前行过礼便离开了。公主却与他子琬儿一处玩耍,许久不愿回去,加之他妻杨氏殷切相待,我便让孩子们在后堂多玩会儿,待用过饭再回宫。哪知饭用到一半他在前面喝醉了,突然闯进来,抱住公主的婢女便要非礼……”

“该杀!”媚娘早就对敏之起了杀心,不过是瞧在母亲面子上,闻听此事愈加恼恨,不顾身在佛前,竟嚷了出来,“好死不死,早知他这般嚣张就不该留他到今日。你当时就那么看着不成?”

张氏吓得不轻,连忙跪倒:“哪儿能啊?我当即带公主和众婢女回去,哪知回去后细问才知,几位婢女……都……”

“怎么了?”

“奴婢平日失察,请娘娘恕罪。”张氏叩了个头才接着道,“原来公主身边几位婢女都曾和他……有过。有的是强逼,有的则是受惑,每次公主被王妃接去,他便偷偷猥亵那些婢女,可那会儿有王妃给他撑腰,谁也不敢声张。臣妾慌了手脚,当即把那几名婢女禁闭起来,却不知又当如何。我不敢搅扰太子养病,沛王又素与敏之交好;大驾来了洛阳,不知何日回归,我思来想去不是办法,于是就斗胆带公主过来了。此事还请娘娘定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