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身患绝症,矛盾一触即发(第4/9页)

“这……”徐齐聃犹豫片刻,还是应承道,“遵旨。”可叹王勃九岁成名,十六岁献《乾元殿颂》《宸游东岳颂》而入仕,授朝散郎,成为乾封之际最年轻的官员,不到二十便担任沛王府修撰,仅仅因为一篇游戏之作,锦绣前程就此断送!

李贤本欲讨好父皇,反倒招来一场训斥,虽说冲的不是自己,也觉脸上无光,实在不便再待下去,施礼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这便回去自省,从今以后好好读书,必不负父皇期望。”

李显也瞧风头不顺,赶忙跟着施礼:“儿也走了。”说罢追着李贤一溜烟跑了。

一场家宴闹得不欢而散,徐婕妤姐弟甚感尴尬,对视了一眼,也欲辞去;可还没来得及起身,又见蒋孝璋、范云仙急匆匆归来。

“弘儿病情如何?”李治方才那场发作固然是不喜王勃文章,却更因忧心太子病情所致。

“陛下切莫忧虑……”话虽如此,蒋孝璋自己却已露三分慌张之态,直挺挺跪倒道,“太子这次的病……或许、或许稍重。”

“唉!”媚娘瞧他神色便知不妙,忙将小公主交还张氏,朝下摆了摆手,见所有宫婢都离开了,这才道,“弘儿究竟得了什么病,你但言无妨。”

瞒着也不是办法,蒋孝璋只得叩首相告:“恕臣无能,太子所患乃是瘵疾(肺结核)。”

闻听“瘵疾”二字,李治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不治之症!

饶是媚娘平素心志坚韧,也险些垂下泪来——我近二十年的心血恐是白费啦!

蒋孝璋见二圣悲痛,忙安慰道:“此病虽属顽疾,也全非无药可医,痊愈者也是有的,况皇家良药齐备,若能善加调养……无论如何,臣必竭尽全力。”这话他自己说着都不大有底气,隋朝名医巢元方有云:“瘵疾者,虚劳而咳嗽,腑脏气衰,邪伤于肺。久不已,则胸背微痛,惊悸烦满,咳逆唾血。”长此以往五脏俱损、百脉俱坏。莫说这病几乎无法治愈,即便维持下去,太子后半辈子也是个药罐子,将来能不能繁衍后代都难说!

李治顿足喝问:“我儿怎会染上这等恶疾呢?”

“这……”蒋孝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含糊糊道,“人无千日之好,或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哦不!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洪福无尽,必能转危为安。”他实在有些语无伦次了,有些话没法跟皇帝直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弘自幼便体虚羸弱,此乃先天之不足,常伴虚热盗汗、咳嗽气喘等症。若似别的皇子那般悠闲荣养也罢了,偏偏他是太子,生来肩负家国之任,读书习学、参朝听政乃至种种礼仪庆典,样样少不了他;但凡稍有懈怠,莫说二圣要管,连东宫那帮侍读、洗马也要上谏章,何尝有闲暇休养的机会?本就越来越虚弱了,从八岁起皇上就屡屡要他监国,管不管事总要跟着看一堆奏疏,五劳七伤、日复一日,病到这步田地不过是早晚的事。但这话怎么跟二圣明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们何尝不是对李弘寄予厚望才着力栽培?

徐婕妤和徐齐聃就在一旁,无意中得知这噩耗,也不免心疼,都跟着说宽心话:“太子名应谶纬,乃是老君临凡,天命所归,自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太过忧虑。”安慰之言谁都会说,但“名应谶纬”却不足以为恃,名字还不是由着母亲起?是否真是太上老君临凡,谁知道?

“唉……”李治也没心思究溯病源了,对他而言李弘的病情之忧只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社稷之忧。他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头,半晌无言,背着手在大殿里踱了两圈,倏然回头对媚娘道,“或许这真是天意吧。弘儿虽病,咱们贤……”

“陛下!”老夫老妻早有默契,媚娘已猜到他打什么主意,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出口,立刻高声打断,以凝重的目光直视着李治,一字一顿道,“前事莫忘啊!”

“呃?”李治陡然一颤,缓缓低下了头——他原本想说,李弘若实在病情严重难以承继大统,就改换太子,可媚娘“前事莫忘”四个字点醒了他。李弘自媚娘正位中宫就被立为太子,且名应谶纬、无可争议,稳稳当当在东宫住了十五年,一旦废掉麻烦就大了。虽说目前来看李贤的才智似乎可以胜任,但那毕竟还是废长立幼,尤其对外间臣民而言,他们不会晓得深宫之事,不会了解太子真的有病,只会往皇帝移爱那方面揣测。将来李显、旭轮长大,或另有才艺,再生觊觎之心怎么办?先帝曾有谕,储君之位不可经求,这规矩是以无数悲剧换来的。李治想起父辈因储君之争闹出的玄武门之变,想起李承乾、李泰、李恪仨哥哥的手足之憾,想起侯君集、张亮、刘洎等丧于党争的大臣,想起刚刚因兄弟阋墙被他消灭的高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难道悲剧又将重演?难道群臣各附一党的局面又要重现?光是想想他分别派给李贤、李显的那些才俊之士就够可怕了。再者前番已废杀李忠,再度废立天下人将如何议论,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当初信誓旦旦“老君当治,李弘当出”的谶言又该如何圆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