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德·加希耶疯了(第6/9页)

到了三月份,他们离开法国已经八年了——康德曼决定现在该是暂时停止考察的时候了。由于他是队里唯一一个既没有疯也没有变成当地人的幸存者,他只好独自踏上旅途,路上航行驶过整个亚马逊河。他于1745年二月回到家时疲惫不堪,身无分文。各种各样的热带疾病和旅行中的严酷经历让他部分失聪,一条腿也瘸了。尽管被选为法兰西学院的四十位永久院士之一,他也永远无法恢复昔日的活力。他这样写到:“至于我,摩.拉.康德曼,您把我当作半个人就行了。”

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但是还比不上植物学家加希耶的故事悲惨。历史上说约瑟夫.德.加希耶再也没有从失去所有搜集的标本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他搜集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保存下来。但是历史这样说,只是因为康德曼回来后是这样写的。真实的情况更加离奇。

测量工作完成后,加希耶想要同康德曼一起回巴黎,可是康德曼坚持要沿着亚马逊河走,这条路线漫长而又昂贵,加希耶没有这么多钱,当时又发着高烧,于是,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没有能力借钱给他,康德曼一个人动身回家了。加希耶起身前往利马解决自己的资金问题。

办完这件事情后,他还是忍不住进行几项自己的植物学研究工作。他对金鸡纳树(奎宁的来源)特别感兴趣,于是就折回到康德曼丢下他一个人走的旅途,一路边观察边沿路采集样本。就在这次艰苦的长途跋涉中,他对橡胶进行了意义重大的研究。可以理解的是,加希耶意识到自己在同一个地方采集到了太多的植物标本,于是整个这段时间他总是把标本和所作的笔记寄回家去。不幸的是,大多数都没有寄到。更糟的是,到他结束旅行的时候,他又一次一文不名,不得不在奎托当了医生。

可是正当他凑够了钱的时候暴发了天花,由于他是城里仅有的几位西医,地方当局禁止他离开。为了对他坚持要离开的决心表示感谢,主人把他软禁在家里,对任何帮助他逃跑的人施以严厉的惩罚。他只好靠研究传染病来消磨时间。

加希耶最终在1747年获准离开奎托,前往利马去搭乘回家的船。去利马的路上他又对白桂皮树(从树皮里可以得到肉桂)进行了研究。他再一次把所有的标本都寄回了家——大部分又再一次丢失在路上。

他1748年到达利马,偶遇当初探险队的另一个成员戈尔登。出于某种原因,这两个人又开始了另一次穿越安第斯山脉的艰难跋涉,以便能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过冬。路上他们又到了波托西,考察了那里的银矿,接着又去了华卡维利卡的水银矿。加希耶在拉巴斯停了下来,在那里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植物系,他非常兴奋,决定让戈尔登一个人赶路,自己留下来对它进行研究。

到1749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云加斯山谷研究古柯——以前他只是听说过这种植物。可是他再一次用光了所有的钱,只好在1750年被迫回到拉巴斯当医生。拉巴斯的州长对他非常感兴趣,坚持要他住在自己家中——接着就不允许他离开。

加希耶接下来从事了各种各样的科学活动——最著名的是修建桥梁。四年后,他筋疲力尽,身无分文又被囚禁,终于设法劝得州长允许他离开。就在这时,灾难再次降落在他头上:他得知到自己的绝大部分植物标本和笔记都在去往巴黎的路上丢失了。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还从来信中得知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兄弟都去世了。他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这也许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再一次当了医生——其间他给巴黎的亲戚写信说,植物学同医学一起毁了他的生活,他决定放弃这两门学科——来当个数学家。这一次加希耶永远地疯了。

穷困潦倒之际,他在利马找了个小房子,这个垮掉了的人在里面还要再呆上十年。最后,一群法国旅行者听说了他的困境,给了他回家所需要的钱,强行把他送到回国的船上。他于1771年七月到达巴黎的家中——他离开家已经三十六年了。来接他的是他两个还健在的兄弟,安东尼.劳瑞和伯纳德,他连他们两个都认不出来了。

即便回到了巴黎,好运有没有降临到他身上。离开利马前他不愿意提前把他后来收集到的标本寄回家,而是把这些东西留在一个信得过的仆人那里,说他走后一定会派个可靠的人回来护送这些东西回法国。在这期间,这个仆人去世了,所有这些东西,包括他写过的所有的学术论文,都同仆人的私人物品一起烧掉了。要不是加希耶的精神已经完全垮掉了,单是这一个悲剧也许就会把他彻底毁掉。

他在索邦神学院任职,尽管法兰西学院选他为院士,他从来没有去过那儿。他也一直没有恢复神志。约瑟夫.德.加希耶死了,正如他的自传作者简短地写到的那样,八年后在“经历了短暂的痛苦后”离开了人世。我们对他最后的印象倒是很适合他:加希耶,年老体迈,饱经风霜,一个人呆在寓所里,“clouedanssonfauteuil”——直接翻译过来就是“钉在安乐椅上”。不过也许我翻得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