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十章 1941年,莫斯科(第7/11页)

父亲的指控根本子虚乌有,但埃里克有时还是会为父亲流泪。

幸运的是,他非常忙,很少有时间为父亲而伤心。每天早上都会有很多病人被送到医疗站,大多数是前一天受伤的士兵。处理完他们以后,在新一批伤员到来之前会有一段短暂的空闲。韦斯给冻伤的士兵做完手术以后,和埃里克、赫尔曼在狭小的医生休息室里休息了一小会。

赫尔曼看了一会儿报纸,突然抬起头对韦斯和埃里克说:“柏林的报纸上说我们已经赢了,他们真应该到这来亲眼看一看。”

韦斯医生操着一贯的嘲讽语气。“元首在体育宫做了相当有趣的演讲,”他说,“他说苏联人是带有兽性的下等人,我觉得他说得非常对。在我看来,苏联人是我们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强对手。他们坚持得比波兰人、比利时人、荷兰人、法国人和英国人更长,抵抗得也更为顽强。尽管他们装备不足,疲惫饥饿,但却还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挥舞着过时的机枪朝我们的机关枪冲过来。听说苏联人这种不顾死活的野兽行径越来越少了,对此我感到很欣慰。与此同时,我开始担心苏联人采取迂回的战术与我们斗争。他们还是很勇敢,只是变得聪明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和往常一样,韦斯假装对元首表示赞同,但意思却恰恰相反。赫尔曼看上去似乎茫然不知,但埃里克却被他激怒了。“无论苏联人怎么样,他们都已经失败了,”他说,“我们离莫斯科只有四十英里了。事实证明,元首是对的。”

“他比拿破仑聪明得多。”韦斯医生说。

“在拿破仑时代,马跑得比什么都快,”埃里克说,“今天我们有了摩托车和无线电报。现代的通信装置可以使我们不再犯拿破仑犯过的错误。”

“等到夺取莫斯科以后再说这个也不迟。”

“我们没几天就能夺取莫斯科,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一定有将军向上面提出暂且停下建立一道稳固防线的建议。我们可以守住这道防线,在冬天进行补给,等开春再展开进攻。”

“在我看来,这是可耻的懦弱行为。”埃里克热切地说。

“你说得对——当然对了,因为柏林方面正是这么对将军们说的。总部的人显然比我们前线战士更有远见。”

“我们几乎把红军一网打尽了。”

“可魔术师一样的斯大林不知从哪又搞出了那么多军队。战争之初,我们认为他有两百个师,现在我们却觉得他有三百来个师。不知什么时候,他又会再弄出一百多个师来。”

“元首的判断将被验证是事实——又一次。”

“埃里克,这是自然。”

“他从来没犯过任何判断上的错误!”

“一个人觉得他会飞,于是他从十楼楼顶上跳下来,当他无助地挥舞着手臂经过五楼时,有人听到他在喊:‘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

一个士兵冲进医师休息室。“出事了,”他说,“三辆车在镇北的采石场撞上了,几个党卫军士兵受了伤。”

党卫军原先是希特勒的私人卫队,现在是德军的精锐部队。埃里克敬仰他们出众的纪律性,漂亮的制服以及和希特勒特别亲密的关系。

“我们派辆救护车去。”韦斯医生说。

士兵说:“出事的是党卫军里的特别行动队。”

埃里克依稀听说过特别行动队的名号。他们跟在大军后面进入被攻克的领土,围捕惹麻烦的家伙和共产党之类的破坏分子。他们也许已经在小镇外面建立了一个战俘营。

“有多少人受了伤?”韦斯问。

“六七个人。营救的人正在把伤员搬下车。”

“很好。布劳恩和冯·乌尔里希,你们两个去。”

埃里克非常高兴。他很愿意和元首最忠心的支持者接触,能为他们服务更是天大的喜事。

送信的士兵递给他一张画着方向的便条。

埃里克和赫尔曼咽下茶,按灭烟头,离开了医师休息室。埃里克穿上从死去苏联军官身上剥下的毛皮大衣,敞开前襟,露出大衣里穿着的德军制服。两人匆匆走进停车库,赫尔曼把车开上了街。埃里克看了眼纸条上标明的方向,忧心忡忡地望着车窗外漫天飞舞的细雪。

出了小镇以后,救护车开上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救护车和几辆从另一个方向开来的汽车和卡车会了车。路上的雪很硬,赫尔曼无法在光滑的路面上把车开得很快。埃里克想象着撞车时的情形。

冬天的白天很短,上午十点天亮,下午五点天就完全黑了。茂密的云层中露出一点微光,两边密密麻麻的高大松树几乎把这点光完全遮挡住了。埃里克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于格林兄弟描绘的童话世界似的,顺着小道深入鬼怪徘徊的层层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