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十章 1941年,莫斯科(第9/11页)

枪手举起枪,瞄准采石场上的囚徒。

“不,”埃里克说,“你们不能这样!”没人听到他的话。

一个女囚徒尖叫一声。埃里克看见她抓住十来岁的男孩,把男孩搂紧,好像她的胳膊能帮男孩挡住子弹似的。两人看来是一对母子。

一个军官下令:“开火!”

步枪开火了。囚徒们踉跄几步,倒在地上。枪声震下了松树上的积雪,纯白的雪花落在枪手身上,化成星星点点。

埃里克看见男孩和母亲双双倒地,但仍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不,”他说,“哦,不。”

中士打量着他。“怎么了?”他生气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个医务兵。”埃里克仍然注视着采石场里的可怕一幕。

“你来这干什么?”

“我随救护车前来营救车祸中受伤的军官。”埃里克看见又有十二个囚徒在卫兵的押送下顺斜坡走下采石场。“老天,爸爸说得没错,”他悲叹道,“我们的确在滥杀无辜!”

“别废话,快滚回你的救护车去。”

“是,长官。”埃里克说。

十一月底,沃洛佳申请转到战斗部队。谍报工作似乎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重要:红军已经不需要掌握柏林的间谍以探明已经在莫斯科城外的德军的意图了。沃洛佳希望为莫斯科决一死战。

他对政府的担心看来是毫无必要的。斯大林的愚蠢,秘密警察的残暴,苏联以往所有不合理的一切——似乎都随着德军的逼近而烟消云散了。他不再有顾虑,心中充满了战胜给苏联带来暴力、饥饿、强暴的侵略者的坚强决心,愿意为妈妈、为妹妹、为妹妹的双胞胎儿女、为卓娅而决一死战。

他又敏锐地察觉到,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的话,苏联就没有间谍了。他的德国线人们都是些认为打倒残暴的纳粹统治远比爱国主义和忠诚重要的德国人,他对他们的勇气和献身精神心怀感佩,但此时他也只能以国为先了。

红军情报机构的许多年轻人也和他抱着一样的想法,一些人十二月初加入了步枪队。沃洛佳吻别了父母,给卓娅写了封希望能活下来再见到她的信,便踏入了战壕。

最后,斯大林终于把东线的支援部队调到了莫斯科。西伯利亚第十三师被调来对抗日益接近的德国侵略军。在前往前线途中,这支部队的一部分在莫斯科停留了一小段时间,街上的莫斯科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白色的棉大衣、暖和的羊毛靴以及带过来的滑雪板、护目镜和草原马。他们来得非常及时,正好赶上了红军展开的反扑。

这是红军最后的机会。在过去五个月中,红军曾经几次投入几十万军队迎击敌人,每次德军都缓下来,打退苏军的还击,然后无情地继续向前进。可如果这次再失败的话,红军就不可能再次发动反击了。德国将占领莫斯科。占领了莫斯科就意味着占领了整个苏联。那样的话,母亲真的只能在黑市上贩卖伏特加和牛奶来养活德米卡和塔妮娅了。

十二月的第四天,苏联军队离开莫斯科,在莫斯科以北、以西和以南的阵地上进行最后的努力。为了不让德军察觉,他们没有携带手电筒。另外,军方还禁止士兵生火吸烟。

这天晚上,内务部的秘密警察走上了前线。沃洛佳没有看见圆脸妹夫伊利亚·德沃尔金,但知道他一定也来了。两个他不认识的秘密警察走到沃洛佳和十来个战友正在整理武器的露营地。你们听见有谁在批评政府吗?他们问。有人在对斯大林同志说三道四吗?你们中有人对军队的战术战略提出过质疑吗?

沃洛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秘密警察连什么是当前的首要任务都不知道了吗?再过几天,莫斯科是不是守得住,即见分晓。士兵们对上级发两句牢骚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打断了这两个人的提问,告诉他们,他和他的士兵正在执行一项禁言令,任何违反这项命令的人都可以被就地处决,但——他鲁莽地补充道——如果秘密警察马上就走的话,他就不计较他们的多嘴多舌了。

两个秘密警察灰溜溜地走了,但沃洛佳知道,秘密警察的出现极大地打击了前线将士刚刚振奋起来的士气。

12月5日星期五晚上,苏联的炮兵部队对德军阵地进行了炮击。第二天黎明,沃洛佳带着他的营在暴风雪中开始了行动,上级向他们下达了夺取运河那头一个小镇的任务。

沃洛佳没有理会正面进攻德军防线的命令——红军固守的这套战略已经老掉牙了,现在可不是固步自封的时候。他带着一百多名手下走到河上游,跨过冰面前进到镇的北面,再转移到德军的侧面。激烈战斗的喧嚣声声声入耳,沃洛佳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敌人前线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