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托(第6/12页)

法:为什么?您从窗户里看到了什么?

布:我没有看到任意杀戮的景象,但是士兵们企图捣毁人民报报社。这是一家反对派的报纸,它的办公室正巧在洲际饭店对面。士兵们通过高音喇叭命令里面的人出来。从这家报社出来的人,在机关枪的威胁下,被押在一旁。人行道上,还有几堆人被带着机关枪的士兵看管着。整个饭店被坦克包围了。谁想躲进饭店,就会落在士兵们的手中。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穆吉布被逮捕的消息,我是早晨8点离开饭店时知道的。我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呢?我对他还活着感到高兴,我想他们可能会给他一些虐待。我还想,他的被捕可能有利于取得妥协,他们会把他关在监狱里1个月或2个月,与此同时,可以重整秩序和法律。

法:总统先生,穆吉布对您说:“你拿西巴基斯坦,我拿东巴基斯坦。”结果正是如此,您是否为此而憎恨他?

布:我一点也不憎恨他。我说这样的话不是装模作样的,也就是说不是虚伪的。我真心实意地说这样的话,因为我对他不是憎恨,而是怀有极大的同情。他是那样无能、爱慕虚荣、毫无教养、丧失良知,是个丧失一切的人。他没有能力解决任何问题,不管是政治的还是社会的、经济的,或是外交的。他只会高声谩骂,大摆架子。1954年我就认识他,我从没有认真对待过他,因为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浅薄、毫无修养的人,是一个暴躁的、思想贫乏的煽动者。在他头脑中唯一的东西是分裂。对于这类人,除了怜悯以外,我还能怀有什么其他感情呢?1961年,我去达卡旅行时又遇见他。他正坐在我所住的旅馆的大厅里。我向他走去,跟他打招呼:“你好!穆吉布,咱们在一块儿喝杯茶吧!”那次,他刚出狱不久,看起来充满痛苦。我们总算进行了一次算得上平静的谈话。他陈述东巴基斯坦如何受西巴基斯坦的剥削,如何受到如同殖民地那样的待遇,它的血汗如何被吮吸殆尽。他讲得非常对,我甚至把他的这段话写进了书里。可是,他没有从中得出结论,也没有解释产生这些毛病的原因就在于经济制度和政权,也不谈论社会主义和斗争。相反,他声称,人民没有斗争的准备,任何人都无法反对军人,只能由军人来解决不公正的问题。他没有勇气,他从来也没有过勇气。他对记者自诩为“孟加拉老虎”是真的吗?

法:他甚至说,在开庭时,他拒绝为自己辩护,他说他被捕后的所作所为是英勇的。他待在一间睡觉连床垫也没有的牢房里。

布:胡说!他没有住牢房,他待在一套为重要政治犯准备的公寓里,是在米安瓦利附近的菜亚尔普尔[12]的旁遮普监狱。在那里,不允许他看报纸,听广播,那是真的。但是,旁遮普省省长的整个图书馆都归他使用,他生活得一点也不坏。后来,他们还给他配备了一名孟加拉厨师,因为他想吃孟加拉菜。在法庭上,他肯定为自己辩护了。他还请了两个著名的律师:卡迈勒·侯赛因和A.K.布罗希。布罗希是他的法律顾问和朋友。当时卡迈勒·侯赛因在监狱里,布罗希在外面,没有比布罗希的帮助更有效的了。我再告诉您一些情况。开始,布罗希不愿当他的律师,但是,叶海亚强迫他接受,于是,他带了四名助手,即四名律师出庭。这四名律师当然都由国家负担费用。这次诉讼花了一大笔钱。啊!布罗希有一个缺点,就是有点饶舌。他每次从莱雅普尔回到卡拉奇谈论他与穆吉布谈话的情况时,总认为难以对他判罪,因为在谈到有关他尊重巴基斯坦的统一和他对叶海亚·汗的忠心时,是那么令人信服。穆吉布不厌其烦地重复说,叶海亚·汗是一个好样的人,是伟大的爱国者,是我把他引入歧途,而我是逮捕他的唯一有责任的人。皮尔扎达将军向我证实了这些话,我对他说:“你们把他交给我,你们将看到,他会称我是个好样的人、伟大的爱国者,而会谩骂你们。”后来,确实发生了这样的事。

法:但是,他被判了刑。

布:不。特别法庭判他有罪,自宣判后,就该由军事管制法的执行人叶海亚来选择究竟判他五年徒刑,还是无期徒刑或死刑。叶海亚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因为爆发了战争,他需要考虑别的事情。

法:穆吉布告诉我,他们已给他挖了坑。

布:您知道是什么坑吗?是防空洞。他们在监狱围墙的周围都挖了防空洞。可怜的穆吉布,他是那么胆战心惊,以至把任何一件事都错认为死的预兆。但是,我并不认为叶海亚想杀他。12月27日,也就是我作为共和国的新总统宣誓就职的那天,我遇到了叶海亚·汗。他精神恍惚,带着绝望的神情,活像是一幅道林·格雷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