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第14/25页)

阿兹特克人有克劳塞维茨意义上的“战略”。R·哈辛(R.Hassing)写道,他们开始打仗时,

先是炫耀武力,双方派出同等数量的战士近身格斗,以显示高超的武艺。如果这不足以吓退对方,使其投降的话,战斗的烈度就开始增加。更多的人投入战斗,武器的使用也有所升级……比如开始使用弓箭……这样的战斗持续不断,把危险的敌军拖住,使他们动弹不得,逐渐消耗他们的人数,而人数更多的阿兹特克军队最终一定能打赢。同时,阿兹特克人在别的地方得以继续前进……逐渐把敌人包围起来,直到切断他们获得外部支持的渠道,彻底打败敌人。

克伦迪农对阿兹特克人战争的描述却复杂得多。阿兹特克人的社会等级森严——用人类学的术语来说是“分级的”。分级不是简单地按年龄大小,而是按地位高低。最下面的是不幸落到经济结构底层的奴隶;奴隶上面是平民,包括普通的务农者、工匠和城乡商人;再上面是贵族;贵族以上是祭司;最顶层是国王。然而,所有男性生来都有可能做武士,都要去他们所属城区的训练学校受训,这种学校叫作卡尔普利(calpulli),是半俱乐部、半修道院、半行会性质的组织;谁都有机会在受训中脱颖而出,获得高级武士的地位。有几个受训生最后能升为祭司;大多数人毕业后就进入日常生活的各种行业,不过一旦发生战争,他们仍然有义务参战;少数来自军功卓著的显贵家庭的孩子则注定要继承家族的从军传统。国王是从战争领导人之中选出来的。

然而,国王不是武士,也不是祭司。祭司是他身边的谋士,也管理着他每日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例行活动。但国王也不是神,虽然人们相信他具有一定的神力。他即位时,献给他的赞词让人不寒而栗,称他为“我们的主人、我们的行刑人、我们的敌人”;这是关于他对子民权力的准确写照,他的子民中有些买来的婴儿或奴隶注定要成为他主持的仪式上血淋淋的祭品。对国王身份最恰当的定位是:他是为诸神所用的凡人,必须向诸神献上血淋淋的祭品以换取诸神慈悲地撑控万物的节奏,尤其是每天太阳的升起,那是决定阿兹特克人生存下去的关键。然而,仅靠阿兹特克人自己无法提供足够的达到祭祀要求的活人祭品。必须通过打仗去抢夺活人祭品。

阿兹特克人战争的重点是对阵战,两军之间距离很近。但是,他们的战斗在我们看来非常奇怪,因为战斗的形式高度程式化,双方都接受战斗的守则。阿兹特克人能制作精美的黄金制品,但没有铁或青铜。他们作战时使用弓箭、投枪和能把投枪投得更远的名为阿特拉特尔(atlatl)的杠杆。最受欢迎的武器是木剑,剑刃上镶有黑曜石片或燧石片,能使人受伤,但不会致命。武士身穿用棉花缝制,可以挡箭的“铠甲”(后来西班牙人和阿兹特克人作战时也采用了棉花“铠甲”,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钢制护心甲在墨西哥不仅穿着太热,而且没有必要),手持圆形小盾牌;目的是靠近敌人,从盾牌下猛击敌人的腿,把他打倒。

阿兹特克的军队和阿兹特克社会一样等级分明。大多数在战场上争抢位置的武士是刚从训练学校毕业的新生,他们分成小组来实地学习如何抓俘虏。上级命令他们听从有经验的武士的指挥,而那些有经验的武士是按照他们过去在战斗中所抓到的俘虏数目评级的,抓到了7个俘虏的被评为最高级。这样的武士在作战时两人一组,穿的武士服是最耀眼的;如果一对战友中有一个人战死,另一个人回头逃跑,那么逃跑的人就会被别的战友杀死。这样的武士被称为阿兹特克战争中的“狂暴者”,他们在战场上为别人树立勇敢无畏的榜样,可以允许他们粗暴无礼。而在阿兹特克人井然有序的城市生活中,对粗暴的行为举止则是绝不容忍的。

然而,“伟大的武士是孤独的猎人”,他“在战斗的烟尘和混乱中寻找与自己同级,最好是更高级的对手”。(研究古典文献和中世纪著作的学者从关于英勇的、具有骑士风度的战斗中一定看得出这一道德规范的体现。)

他们喜欢二人对决的方式……(对决者的)目的是把对方打倒,最常用的方法是猛击对方的腿部——砍断他的腿筋,或击伤他的膝盖——以便把他扑倒在地予以制服。只需抓住俘虏的一撮头发……即可使他就范,虽然通常都用绳索把俘虏捆起来带到阵地后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