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盐的专卖(第12/18页)

16世纪晚期和17世纪早期的盐政管理者经常要求上缴的总收入达200万两白银。但没有详细的账目可以利用,因为他们仅仅以估计的整数上缴这种收入。在比较多个奏报之后,在表14中加以概要说明〔120〕。

表14 1575—1600年左右盐课岁入估计(单位:两)

解运户部 1000000
实物解运某些军镇 价值银 500000
由盐的管理部门直接解运军卫 220000
南方存留 280000
总计 2000000

较高的食盐价格和较低的国家收入

根据1578年的生产额度,所有盐务机构生产的食盐,包括正盐和余盐,大概超过84600万斤,约为560000吨(short tons)〔121〕。如果国家收入总额为2000000两,那么每吨官盐的收入是3.54两。这是非常接近于1535年两淮地区的价格,那里每515斤食盐可获得白银1.15两,也就是说每吨收入为银3.345两。

这一价格很高,但不是过高。在明代中国,每人每年食盐消费通常是以10斤来计算的〔122〕。这样每个消费者每年因为食盐消费而上纳政府白银0.024两。这个数额并非全是间接税,因为这包括政府转嫁到消费者身上的生产费用。一些明朝的官员在阅读史书时,惊奇地发现唐朝仅从两淮地区每年就可得盐利600万缗铜钱〔123〕。

明朝的食盐专卖收入不多,却仍然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痛苦,尤其是在发生周期性危机之时。1527年,南京一些地方的盐价零售每吨在25—30两之间〔124〕。湖广在17世纪10年代危机时,一小包仅重8斤的食盐要卖0.3两,也就是说,每吨要56两。在盐价上涨的同时,粮价却不断下跌,每个消费者食盐的花费相当于其稻米支出的一半。在一些地区,生活必需品已经完全消失了。“虽有孝子慈孙,少求薄卤以奉其亲,不能得也。”〔125〕食盐短缺的直接原因是巡抚试图控制食盐价格,他规定每包最高价是0.09两,并竖碑令人们遵守〔126〕。然而缺乏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专卖行为本身的性质。

绝大多数有关晚明盐务管理的信息来自一份奏报。作者是袁世振,曾任户部郎中。他在1616年、1617年被派往两淮地区调查并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他随后奏报皇帝,这一奏疏分成10个部分,现代重印达200页,其中揭示了许多管理的失误〔127〕,对价格过高的原因做了很多解释。这个报告也认为当消费者承受过高价格时,国家的收入事实上会减少。

虽然袁世振所述为当时的情况,但鲁保的影响仍然能够感觉到,他所描绘的情况可能已经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国家收入的减少首先是边商运到边镇的粮食日减。当仓钞不再可以立即兑换食盐时,它们的交易价值也随之降低。这发生在庞尚鹏管理时期。庞尚鹏注意到在1570年左右,边商为得到一引仓钞,所有各项花费达0.5两白银,而在扬州取得仓钞仅用0.54两白银。这就意味着如果运作费用计算在内,边商实际上承受了损失。庞尚鹏又揭示出边境将领知道商人的困境,降低了官方开中则例,按规定每引为0.5两白银,但他们接受价值0.42两的粮食。他们被迫做出让步,否则商人不肯开中纳粮〔128〕。

到1616年,当袁世振进行调查时,开中制已经沮坏。有时候,仓钞根本就没有市场价值。许多边商拿着不售之仓钞上呈户部,哀缓比追新粮〔129〕。一些边境督抚,取代召商纳粮,仅仅把仓钞作为饷银分发给士兵。甚至粮食仓库都已坍塌。在边镇地区,1引仓钞仅卖银0.07两,大约是官定价格的12%。正如袁世振所指出的那样,“虽卖价极薄,犹于覆瓿”。〔130〕

在扬州,有“数百”内商从事盐的贸易,但仅有“数个”资产雄厚的大商人投机于仓钞。仓钞的价值,更像是发行的公债,当“到期”时价格猛增。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参与这种投机,因为它容易套住资金,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袁世振奏说这些投机者以每引0.2两的价格买入仓钞,再以1两的价格出售〔131〕。后者的价格当然是吸引水商的最低价格,他们再将此转卖给消费群体。另一方面,前者0.2两的价格,意味着边镇实际上所得的最多供给。

两淮地区的实施推迟了三年。但很难说出掌握着哪年的应付食盐。在一些事例中,边镇疏于发放仓钞,那些获得仓钞并在盐运司登记在册的商人后来却抛弃仓钞,因为他们无法按照盐政部门的要求提前缴付余盐银。当开始分配本年食盐定额时,官员们发明了一种复杂的方法,即支售已经发放数年之久的仓钞的同时,那些预先缴纳了余盐银的商人也会全部得到食盐。盐运司必须继续吸引新发出的仓钞,以便使余银收入保持在希望达到的水平。因为本年余盐银的收入不足以达到应缴付给北京的数额,所以必须向商人预征更多的余盐银。都转运盐使司与现代财政部有相似之处,在发行旧债同时发放新的贷款。但是这种制度以极不规律的方式运作。一些商人缴纳了三倍余盐银后仍然得不到食盐〔132〕。在袁世振调查期间,两淮运司欠内商的债务总额高达400余万两〔133〕。所有这些由商人花费的额外费用,包括为获得优先支售权而贿赂书办和官员开支,都将以提高食盐价格的方式转嫁给消费者〔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