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晋国衰落(第13/22页)

外交无小事,何况是在如此重要的外交场合。郑国群臣都对孔张这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感到十分厌恶。事后,大夫富子找到子产说:“您时常教导我们,对待大国来的人,一定要小心谨慎,稍有失言,就会给国家带来麻烦。这次晋国人公然取笑我们,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也难怪,平时就算我们做得再有礼,他们也看不起我们,这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们就更有理由不把郑国放在眼里了。恕下臣直言,孔张失礼,实在是您的耻辱。”

“胡说!”子产拍案而起,把富子吓了一跳,“我身为执政,如果政令不当,令而不行,刑罚不公,诉论混乱,失礼于人,招致大国欺陵,让百姓们疲于奔命而一事无成,祸乱降临而不能预知,这些确实都是我的耻辱。但是孔张,他是先君襄公的兄长(指公子嘉)的孙子、执政的后人(公子嘉曾任郑国执政),是世袭的大夫,地位尊贵显赫。他奉命出使各国,受到国人的尊敬,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他在朝中有官职,接受国家的俸禄和封邑,按时缴纳贡赋,有战争的时候就带领家臣参战,在国家的祭祀中也有一席之地。他家世代相传,保守家业,现在竟然忘记自己该处于什么位置,为什么该由我公孙侨来为他感到耻辱呢?你们这些宵小之徒把一切罪过都归于我这个执政,难道是说先君从一开始就用错了人吗?你呀你呀,你如果一定要教育我,请你找别的理由,这个理由恕不接受!”

子产一反往日的温文尔雅,脸红脖子粗,嗓门也高了八度,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富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坏了,两腿不住地发抖,眼睛看着地面,不敢再看子产一眼。

子产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一个人再有能耐,再有修养,遇到孔张这样的队友,也难免动雷霆之怒。这个时候去子产面前说三道四,只能是自讨没趣。

不过,发火归发火,韩起那边,子产还是要去应付的。

据《左传》记载,韩起有一副名贵的玉环,但是只持有其中的一片,另外一片在郑国商人手上,一直求之不得。趁着这次出访郑国的机会,他向郑定公提出,请郑国政府出面帮忙把那片玉环搞到手。

郑定公将这事交给子产去办。子产很干脆地告诉韩起:“您要的东西不在宫中,寡君压根不知道。”

这是什么态度?韩起要的东西,别说是玉环,就是杨玉环也得给啊!子大叔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他对子产说:“老韩这个人呢,其实还是蛮不错的,平时也没提什么要求,还总是帮着咱们说话,为人很公道。他不就是要片玉环吗?别说一片,就是十片百片我们也得送。您想想,上次孔张闹得不像话,我们就已经很被动了,现在连这么个小要求都不答应他,如果有些不安好心的人再从中挑拨离间,破坏晋、郑两国来之不易的信任关系,那是易于反掌!您又何必为了区区小事得罪大国呢?”

子产说:“我是故意不给他的。”

子大叔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子产说:“这是个忠信的问题。我听说君子不怕没有财物,而是怕没有好名声。我还听说治国不怕大国有意见,而是怕国内自己乱了套。如果大国的人来到小国,有求必应,有一就有二,我们拿什么来满足源源不断的需求?这次给了,下次没有,岂不是更加得罪他?所以,对于大国的要求,合理的就接受,不合理的就驳斥,没有什么情面好讲。否则的话,国将不国,早晚沦为大国的附庸。”

子大叔说:“您说的话我明白,不过呢,老韩这个人,跟别人还是有区别的……我不讲大道理,就是出于个人交情,我认为您也该为他把这事给办了。”

子产说:“如果是为了韩起好,那就更不能答应了。他奉命出使郑国,却私下向我们取玉环,这是假公济私的重罪啊!你想想,我们给他一个玉环,郑国因此失去独立,老韩也得个饕餮之名,两败俱伤,这又是何必呢?”

韩起最终没占到这个便宜,只能自己花钱从郑国商人那里去买那片玉环。

当然,所谓花钱,就是自己定价格,也不管商人同不同意,马上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倒不是韩起欺负河南人,因为他在山西也就是这么干的。那个年代,商人排在“士、农、工、商”的最后一位,政治地位极其低下,根本不够资格跟韩起这样的大贵族讨价还价。

郑国商人自然知道韩起的来头,他乖乖地交出了玉环,但是强调:“请务必将此事告诉执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