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深风月(第9/19页)

邵拾遗叹道:“灵修小姐只是个女孩子,竟然在返回京师途中遇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听说灵修随从不少,歹人竟能将一干人等尽数杀死,也不是为了财物,想来应该是刻意针对缪齐纳将军的吧。”

金世荣重重咳嗽了声,邵拾遗忙道:“是我失言,这都是道听途说的。”

黄海博闻言心中一沉,暗道:“该不会是督标绿营认定是江宁将军缪齐纳手下八旗子弟杀了两江总督,一心想为傅拉塔报仇。他们进不了满城,更不要说接近缪齐纳,遂装扮成强盗,杀了缪齐纳之女泄愤?”

一念及此,又惊又悔,心道:“这全是我的错,我该早些将真相告诉曹寅的。而今我为了维护拂之,竟然间接害死了灵修。”

金世荣见黄海博神色闪烁不定,问道:“黄公子也是跟邵公子一样,听到了灵修小姐遇害的消息,专门来探望缪齐纳将军吗?江宁将军人不在满城中。”

黄海博支吾了两句,先将邵拾遗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邵公子,你可知秦淮河上一艘画舫发生了双尸命案,死者为一男一女,男子名叫马胜,女子名叫温莹。”

邵拾遗讶然道:“温莹吗?两江总督的爱妾也叫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同一人吧?马胜又是谁?”

黄海博不答,只追问道:“邵公子,你当真不知道这起命案吗?”

邵拾遗道:“我今日还是头一次听说。”又摇了摇头,道:“何以最近事故这般多?哎,可惜了灵修。”

黄海博见其言之凿凿,似是确实不知马胜之事。他若是未杀马胜、温莹,曹湛也当不是他所掳了。但黄海博还是不放心,又问道:“邵公子最近可见过曹湛?”

邵拾遗一怔,左右望了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见过曹湛被通缉的告示,莫非是他杀了那一男一女,温莹和那个马什么来着?”

黄海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又见金世荣尚等在一旁,便道:“金提督还等着邵公子呢,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邵拾遗应了一声,朝金世荣举了举手。金世荣遂走了过来,道:“黄公子,我有几句话,想要私下问你。”邵拾遗这才知道对方等的是黄海博,便找借口先行告退。

黄海博只与金世荣在江宁织造署西园见过几回面,属于点头之交,见对方面色凝重,一时不明所以,拱手问道:“提督大人有何见教?”

金世荣道:“总督大人遇刺当日,听说黄公子是第一个赶至现场的人,当对现场情形十分了解了。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海博忙道:“自总督大人遇刺身亡,金提督便是江南绿营最高统帅,曹织造应该早将当日情形向提督大人通报过,何须再来问我?”

金世荣道:“曹织造确实已将案发情形告诉了我。今日我专程到满城拜会副都统鄂罗舜,也是曹织造的意思。只是……”

他顿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二字背后,蕴含着无穷意味——

江南提督属于驻防将领,虽由朝廷兵部直接任命,却不似江宁将军那般独立于地方,而是受两江总督辖制。两江总督傅拉塔因直接掌管驻扎在江宁的督标二营、江宁城守协、浦口营等绿营军,手下兵将绰绰有余,因而也从不拿江南提督金世荣当心腹。所谓心腹,不仅仅是更得上司信任那般简单,还涉及饷银、武备、粮草等诸多事宜。尤其当两江总督是满人时,这内中差别更大,譬如傅拉塔直辖绿营军在待遇等方方面面,均要优越于金世荣所辖绿营许多。

金世荣对此敢怒不敢言,心怀怨望之下,不免有些大嘴巴。当日在江宁织造署西园宴会上,正是他将京口总兵黄芳泰和漕标绿营千总朱安时真实身份刻意泄露了出去,颇有有心挑起事端的意味。而后黄芳泰、朱安时先后出事,虽与金氏并无直接干系,但其人看戏不怕台高的心理一目了然。

黄海博早已看出金世荣对上司两江总督傅拉塔心怀不满,此刻被其拉住询问当日现场情形,一时不明对方真实用意,遂道:“当日情形,我已尽数禀告曹织造,曹织造既已知会提督大人,我就不必再重复一遍了。”料想金世荣不会就此舍弃,定会继续追问不休,便主动道:“虽则刺客是用火器行刺,但明显不是八旗子弟所为。火器等于是满城的独门兵器,八旗子弟哪会那么傻,故意留下凶器线索?”

金世荣点了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曹织造也是这般说。可是我去过现场,见到屏风上的弹孔,那火铳十分了得,竟将硬木射穿后,又深入墙壁。除了八旗子弟,谁还会有此等利器?”

黄海博道:“想必提督大人已经见过八旗副都统鄂罗舜,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