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内外(第19/25页)

尼克朝戴耳机的那个人走过去,站在他旁边,那人正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她估计是有了什么消息。尼克读了读,潦草地写了句答复的话。然后,他朝希拉转过身来。

“你想看我们的行动吗?”他问道。

她吃了一惊。当她走进控制室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没料到他会提这么个直截了当的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提防着。

她的头巾帽滑落到地上。他把它捡起来,递给她。

“算是一种体验,”他说,“你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你不必参加进去。展演是在一定距离以外。非常刺激,也非常隐秘。”

他面带微笑,但笑容中有种令人不安的成分。她背转身朝门口走去。她仿佛突然看见自己坐在树林的什么地方,大概是在那座史前坟墓边上,无法逃脱,而尼克和他那帮年轻男子正进行着某种古老、可怕的祭奠。

“坦率地说……”她开口道,但他打断了她,仍然面带微笑。

“坦率地说,我坚持。展示本身就是一种训练。我们在船上进行一部分,然后挪到道路上进行。”

他一把将门推开。那些人在走廊里一字排开,鲍勃也在其中。

“没问题,”他说,“布莱尔小姐不会添任何麻烦。现在各就各位。”

他们列队沿着走廊行进。尼克拉起希拉的胳膊,推着她走过摆动门,进入他自己的那块区域。

“带上你的大衣,有围巾的话也带上一条。外面可能很冷。赶快去吧。”

他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她出了房间再到走廊时,他已经在等她了,身上穿着高领的套头线衫和短风衣。他在看他的手表。

“走吧。”他说。

那些人全都不见了,只留下管家一个。他站在厨房的门口,那只小狗被他抱在怀里。“祝你好运,先生。”他说。

“谢谢你,鲍勃。给跳跳两块糖,但不能再多。”

他在前面引路,沿着一条窄路穿过树林来到船库。汽艇的引擎发出轻轻的嗡嗡声。船上只有两个人,迈克尔和那个头发蓬乱的年轻人。“坐舱里去,待在那儿别动。”尼克对希拉说。他自己移动到驾驶位置。汽艇倏忽而去,小岛消失在船的后方。希拉坐在舱内,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大陆变成了远处一片模糊的阴影,时而接近,然后再度隐退,黑暗的夜空下看不见任何清晰的轮廓。她透过小舷窗向外凝视,发现他们间或紧靠岸边,几乎擦着芦苇丛行驶,转瞬之间眼前又空无一物,除了船头冲击出的白色的泡沫以外,只有四周的湖水,黑暗,平静。引擎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谁也没有说话。这会儿,突突的震颤消失了——尼克大概将他的船开到了岸边水浅的地方。他朝船舱低下头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这边来。你的脚会弄湿的,不过实在免不了。”

除了湖水、芦苇和天空,周围她什么也看不见。她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在潮湿的地面上走着,抓着他的手,浅色头发的男孩走在前面,泥巴钻进了她的鞋里。他们领着她走在某种特殊的路径上。阴影里隐约出现一个轮廓,看起来像一辆带篷的货车,边上站着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他打开车门。尼克先上了车,然后把希拉也拖了进去。浅头发男孩坐到前面的司机旁边,小货车摇摇晃晃沿着小路,似乎开上了一段斜坡,然后地面才平展开来,应该到了一条大路。她勉强坐直身子,脑袋不时撞在头顶的一个架子上。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哗啦啦响,不停摇动着。

“坐稳了,”尼克说,“我们不想让所有面包都掉在我们脑袋上。”

“面包?”

这是离开小岛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他啪的一声摁开打火机,她看见他们和司机之间的隔断门关着。他们周围全是面包,整齐地堆在架子上,此外还有糕饼、糖果和罐头。

“自己拿吧,”他说,“这是今晚你吃到的最后一餐。”

他伸出胳膊,抓过一个面包,然后把它一掰两半。他扣上了打火机,让他们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我简直是孤苦无告,她想,就像坐在一辆灵车里一般。

“这辆货车是你们偷的吧?”她问道。

“偷?我干吗偷一辆货车?它是从穆尔多纳的杂货商那儿借来的。他本人正在驾驶。吃点儿奶酪,再加上点儿这个。”他把一个小瓶子递到她的唇边。一口纯酒精下去,差点儿呛得她窒息,但同时给了她热量和勇气。“你的脚肯定湿了。把鞋脱了。把你的外套叠好放在脑袋下面。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干了。”

“开始干什么?”

“嗯,我们要开三十六英里才能到达边界。一路平坦到头。我提议来割你的头皮。”

她坐着卧铺车返回英格兰北部的寄宿学校。她父亲在站台上挥手跟她告别。“别走,”她叫了一声,“永远别离开我。”卧铺消失了,变成了剧院里的一间更衣室,她站在镜子前面,打扮成《第十二夜》中的西萨里奥。卧铺车和更衣室爆炸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