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案(第8/14页)

薛小容浓眉一挑,笑道:“你把我当小孩子来骗,却忘了一点,小孩子都贪玩,偶尔还有点手欠。归家后院种满了松树,松鼠这种可爱的小东西跑得满院子都是,我一时贪玩,捡了几颗松子喂给一只藏在假山缝里的松鼠吃,它吃下后没多久便死了,浑身僵硬,连舌头都变了色,像是中了什么剧毒。从树上落在石缝里松子一定是没有毒的,那么有毒的就只可能是我的手了,从你带我去包扎沐浴之后,到我进入归府后院之前,我的手所接触过的,只有你交给我的那块用来替换万岁香饼的内府龙涎,所以,你用内府龙涎换掉万岁香饼的目的,并不是要得到香饼,而是毒杀归绍贤!”

张如庆打个响指,指尖挑出一枚暗黄色的药丸,低声道:“那么,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呢?”

薛小容笑道:“不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古玩生意最重累积人脉,归爵看似风光,可归家最重要的几条人脉都掌握在归绍贤手里,归爵谋夺那箱甲骨不正是为了借此打入河南的圈子吗?做了五十年太子,老皇帝却还不肯让权,归爵对归绍贤又恨又怕,怀有杀心也是理所当然了。”

“这些是谁跟你说的!”张如庆厉声低喝。

薛小容一摆手,笑道:“别急嘛,我还有话没说完。归绍贤深居简出,后院树木房舍所布成的阵法玄妙无比,寻常人根本进不去,这老头儿的饮食起居也讲究得很,想要除掉他实在不容易。我不知道归爵和你是否真的相信这块香饼能够帮一个快五十岁的半大老头生孩子,但归绍贤燃香续命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除掉他的契机。我不确定这块能把松鼠毒死的香饼是否能置人于死地,但无论归绍贤是暴病还是暴毙,大家会怀疑到谁的头上?自然是和归绍贤朝夕相处,且能随意进出后院的小少爷归琰了,如果你能趁机在归琰的房间里藏一些‘证据’的话,便能坐实他的罪名了。不过归琰的房间也在后院,你进不去,要把罪名栽到他身上,便要在潜入后院的我身上做文章。”

张如庆暗暗将手伸向腰后,却摸了个空。

薛小容将一把泛着绿光的匕首放在桌上,笑道:“我们这种以轻身功夫为立命之本的江湖人,腿脚比常人利索许多,对鞋袜的材质触感自然也比常人敏感许多。所以当我穿上你给我的布鞋时,立刻感觉鞋底有些沉重,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鞋底应该沾满了和内府龙涎里一样的剧毒,当我的脚步走遍后院的阵图、藏宝楼和归绍贤卧房后,这些毒便也布满了归府后院。除了我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归府后院只有两个人能进去,归绍贤一把年纪,懒得动弹,这满院子的毒脚印当然最有可能是归琰留下的,而这个留下毒脚印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下毒的凶手。当然,愚蠢的警探多半不会发现这些极为模糊的脚印,但在调查时你这个管家一定会旁敲侧击提供线索,比如‘警官您瞧这地上有些东西,那儿还有个脚印,哎呀这好像是什么药膏融化掉了啊,哎呀这个脚印的大小像是个女子或者少年啊’之类的。”

薛小容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面打量着张如庆,见他脸色铁青,又笑道:“我在后院看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爷,一定是归琰吧。”说着抬起脚来摇了摇,“这双布鞋是云纹软缎滚金边的软底布鞋,价格可不便宜,分明是富家公子穿的,怎么会是店铺里小伙计的套装?我仔细看了归琰的脚,这双鞋应该是按照他的尺码和穿着风格准备的,我穿起来有些夹脚。归琰应该有几双和它类似的鞋,甚至还有从同一家鞋店里买来的,只要你撺掇巡捕拿着毒脚印的图样和归琰的鞋子一一对照,一个黑锅立刻便会扣到那个倒霉孩子头上。

“其实以我的身手,要想悄无声息潜入归家根本不是难事,你张管家应该也明白,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换上你拿来的衣裤鞋袜,扮成小伙计从正门混进去?我想多半就是为了让我能不起疑地穿着这双鞋进入后院,好在行动时留下那些和归琰相符的脚印。好个一箭双雕啊张管家,换掉香饼的是我,亲手燃香的是归琰,你们主仆倒是置身事外,可计划一旦得逞,归家便会彻底落入你的主子归爵手里。”

张如庆静静听薛小容说完,摇头微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欢抖机灵。归家落到谁的手里与你何干?你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事情办妥了吗?”

“这个么……自然是办妥了。”薛小容道,“快把解药给我。”

“那样,便好……”张如庆高深莫测地笑笑,两指捻着药丸道,“我们权且等等,等归琰发现老头子……”

话音未落,便听后院方向传来一声尖叫。张如庆心突地一跳,猛地站起身来,几步扑到门边,将脸贴在门上,侧耳细听,只模模糊糊听见几句青嫩的哭叫,像是归琰的声音。不多时,前院的仆人也忙乱着叫嚷起来。张如庆直挺挺贴在门上,紧紧攥着拳头,无声无息地急速喘着气,光溜溜的头上渗满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