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曾经的思念(第16/18页)

“这些事情我虽然没有专门和我妹妹好好谈过,但我想她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吧。对于我来说,接下来结的那次婚也很欠考虑,给自己平添了不少烦恼。我的前妻心里也曾留有阴影,平日里要靠酒精的麻醉才能活下去。往往右手刚接过干模特挣来的钱,左手就把它送进酒馆买醉。我当时还尽量不让母亲知道我前妻的这种坏习气,母亲要看到了会更加生气。她狠狠地骂过我前妻,几乎是连哭带喊,但是这么做,对于改变她的习气于事无补。”

我住了口,自然地笑出声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尽量不去看玲王奈有何反应,只凭感觉知道她还在静静地听我说。这些陈年的痛苦回忆就像地层下堆积的高压瓦斯,深深地郁积在我心里。今天无意中提及过去,就像拔掉心中的栓塞,压在心里的话不断喷出来,想压也压不下去。

“我对洁说,我想问的不是你回答的;我的意思是想问问你,心里喜欢过谁没有?你是否感觉过与另一个人心灵相通,完全能体察对方的痛苦,并把它当做自己的事,真正在情感上融为一体,共同体会对方的悲哀和痛苦,并以此确定两人的关系。你究竟有过这种经验没有?

“听了我的话,御手洗考虑了好久,看来这些话多少也触动了他。他一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口吻,半天才开口。他告诉我,确实有过一次,但那几乎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那时他刚从美国回到日本,正是学着思考人生的年纪。当时他住在横滨一个小镇偏僻的旧房子里,每天光在屋里读读书,此外什么事也没做。这时他认识了一位日本人,年纪也很轻,看来曾受过很重的伤害,连自己是谁都已经记不清了,不知怎样才能活下去,而且正为女人问题而万分苦恼。总之,御手洗觉得已经没有人能比这个年轻人的处境更惨了,他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是根稻草都想一把抓住。这个人走进了御手洗的屋子,就像已经踏在悬崖边的人,向他求救。

“御手洗刚见到他,就感到十分痛心。因为这位年轻人一无所有,既没有谋生的能力,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而且正在沦为一桩阴谋的牺牲品。要是没人管,他很快就会丢掉性命,唯有御手洗能够想办法挽救他,他的生死就这样落在了御手洗一人肩上。御手洗告诉我,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使命感,似乎领悟到了不可抗拒的天意。

御手洗说,他被年轻人那哀怨无助的眼神深深打动了。他向御手洗微笑,推开房门,坐在沙发上,伸手接过递过来的茶杯。做着这些动作时,他总要小心翼翼地看着御手洗的眼睛,似乎干什么都要取得他的同意。年轻人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或者盲人,用手摸索着寻找未来的人生,必须得有人在身边帮助,他才能活下去。

“御手洗清楚地告诉我,那位年轻人长着白净的脸庞,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衣,单薄的身子在他面前晃动着,无论做什么都要用哀求似的眼神看看他的脸,这种眼神让他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就像一记重拳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胸前,心痛和怜悯难以抑制。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所以他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助这个人,拼尽全力也要让他渡过难关。那一刻他仿佛感悟到了什么,细细想起来,正是在那时他心里产生了这个念头:人不能光是为自己活着,许多时候必须站出来为别人做点什么,给他们指路,给他们智慧。‘我生来就担负着这种使命,海因里希,你看这可以回答你那个问题吧?’御手洗就是这样对我说……玲王奈!”

我倒吸一口气,看了她一眼。玲王奈已经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担心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玲王奈,真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伤了你的心?”

“不,没关系,我不要紧。”

她回答道,双手慢慢松开了,可是我听得出她在撒谎,因为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鼻音,肩膀也在微微颤抖。她打开了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块手绢。

“我正在酝酿剧中人物的感情,看起来很好笑吧?”

说着,玲王奈哈哈地笑出声来。她把手绢按在鼻子上,使劲擦了擦。可是从我站着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泪水。

“不过……这种心情来得倒也很及时,今晚拍片时反正会有哭戏。但是哭得多了,又怕开拍时流不出多少眼泪来,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真的没什么,你放心。”

她说着,嘴角在微微抖动。看得出,玲王奈虽然佯装欢笑,但心里的失落和痛苦一点儿也没减轻。此刻她的鼻尖红红的,悲伤之情难以抑制,于是用手绢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