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曾经的思念(第10/18页)

饭店里的巨大时钟已经指向一点,我急忙站起来穿过大厅进了洗手间。我梳了梳头发,在脖子上洒了几滴淡香水,出了饭店大门。户外还和早上一样,时而阳光灿烂,时而浓云密布,不断变化着。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门童,身后摆着两把白色的塑料椅子,我坐在椅子上继续等起来。离我和玲王奈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但考虑到交通情况等因素,她提早来到也并非不可能。她是个名人,我担心让她在外面等我会引起围观。

我坐的位置正好在一丛绿叶植物的阴影里,我一边紧张地盼望着她的出现,一边沐浴着穿过海滩扑面而来的海风,眼前盆景的叶子也随着风而摇摆。我心中暗想,十年后再次见到她,玲王奈的变化到底会有多大?见到我时,她又会有何表现?会和我说些什么话?以往只在银幕上见过的各种各样的表情,数十分钟后就会展现在我一个人面前。即使我已经和她约定了时间,心里却还是半信半疑。我似乎觉得久违的幸福感正向我一步步走来,长时间的等待没有丝毫空虚和无聊。即使一动不动地让我等上一星期,我也毫无怨言。

既没有盛大的鼓乐齐奏,也没有主持人鼓动性的介绍,但我的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因为从对面墙根下的转弯处驶来了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由于车篷敞开着,我能清楚地看见一位戴着墨镜、秀发齐肩的美女驾着车往这边驶来。银灰色跑车慢慢降低了速度,轻盈地划了个弧形停在我眼前。驾车的女子向我转过脸来,我看清了她白皙的肌肤和墨镜下的美丽脸庞。她微笑着对我举起了手,似乎正犹豫着是不是打开车门跳下来。

我跳起身来向她走去,身边的门童和周围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女郎和银灰色赛车。女郎正要伸手去开助手席位置的车门时,我一个箭步走近车前,打开了车门。

我坐进了助手席。一位身穿白色短上衣的美丽女郎正满面笑容地看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海因里希,你好,好久不见了。能再次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她用优雅的声音问候了我,语气是如此从容和沉稳,全然没有在罗马那家饭店里第一次见面时的局促和忐忑。她缓缓地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原以为见面的礼节也就这么多了,没想到她笑容满面的脸却猛地贴近了我,在我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香吻。我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中回过神,她已经猛地一踏油门,汽车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当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把视线对准了我时,我们已经沿着门前那条马路飞驰而去。

玲王奈的长发剪短了,只略微盖住了双肩。加利福尼亚的暖风迎面扑来,全然没有波罗的海那般干燥和寒冷。我最怕她问我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因为我不能告诉她我激动得未曾合眼。

然而她并没有这么问。我想,但凡超级明星,大体上都会有应对影迷的方法,她大概早已知悉每位次日与她见面的男士大体上都不得安眠,所以这种明显会让人难以答复的问题她绝不会问出口。这位缪斯女神般的女郎主动用轻松的语气对我介绍着路过的街景,还屡屡谈到自己正在拍摄的影片。我暗暗觉察到,她并没有把我作为心仪于她的熟悉的朋友,而仅仅是一位媒体人士和作家,因此时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不禁暗暗感到失落。

不,也许实际并非如此,这一切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找借口说自己是个作家,是为了以后被拒绝时能有一个台阶下,但那时的我完全就像一个傻子,头脑里一片空白,只会陶醉在幸福里,呆呆地盯着玲王奈看不够。

我简直不敢相信,玲王奈像是换了个人,在罗马和我见过面的仿佛不是这个人。我若不是她最热心的崇拜者,不是看过她的所有的电影、收集过她所有的照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和罗马遇见的模特联想到一起的。让我具体说出变化在哪里也不容易,但我首先感受到的是她待人接物的风度。她变得像贵妇一般优雅,没有了年轻少女的急躁和轻浮。她的说话声虽然压过了风声和引擎声,但绝不会显出丝毫的浅薄和得意。她超凡脱俗的气质像香水的雾气般在车中弥漫。

她乌黑的直发是我们白种人所钟情的东方女性的标准发型,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化着淡妆,口红抹得很浅。她虽然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但也不时回头看你一眼。从她嘴边漾出的笑容,即使是刻意装出的,也总会让你感觉到隐藏不住的妩媚和自信。

“御手洗先生近来好吗?”

看来重逢后该说的客套话告一段落,她想要谈些认真的事了。车速慢了下来,引擎声也逐渐低了下去,能更清楚地听到彼此说的话。她不直呼御手洗的名字,而称他为先生,倒让我一时把握不准他们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