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去(第12/19页)

生驹紧锁眉头:“黑道呢?之前不是去砸过报社吗?”

“他们找茬儿时,我刚好离开了。”我放下托着腮的手,坐直了身子。“而且这种事不像黑道干的。”

“那倒不一定,黑道也有阴险的家伙。以前我作土地收购的采访时,不知道惹毛了谁,每天半夜都给我打电话。”

“恐吓吗?”

“不。放诵经的录音带给我听。整整一个月啊,最后我也跟着一起诵经。托他的福,我死后绝对可以去极乐世界。”

我笑了出来,浑身终于放松下来。

“凭我的感觉,这个人还会再打来。”生驹说道。“如果再打来,你要尽可能拖延时间,让他多说话。现在这样乱猜也没用。”

“我知道了。”

“要把对话录下来。应该有那种可以连接这种旧式电话的录音机。”

生驹站起来,把手放在桌上,看着我说:“有一件事,现在也得做。”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和小枝子联络一下,对方提到了她的名字。总之先查查她在哪里。”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啦。”

5

那天晚上,没再接到骚扰电话。十一点左右,我带着没看完的打印资料离开编辑部。

从JR线的市川车站到公寓,差不多要走十五分钟。这一带是住宅区,附近有很多房子,小酒店、录像带店和便利商店都营业到深夜,路灯也很亮。

但在距离公寓还有十米的时候,我还是回头张望了一下。并不是觉得有人跟踪我,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一对青年情侣共骑一辆自行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头顶上传来“啪答、啪答”的水声,不知道谁正在洗澡。空气中充满了平静。

“自己吓自己。”

说出这句话,心里舒坦了点。。

我住的那幢公寓是四层的楼房,共有十一个房间,算得上“豪华公寓”,但住在一楼的房东却顽固地死守着“田中公寓”这个俗气的名字。

“我不喜欢豪华公寓这种莫名其妙的名字,如果不喜欢田中公寓这个名字,就不要租这里的房子。”

这位老人家对什么事都喜欢发表一下意见,管理工作也做得一丝不苟。他曾两次帮忙抓贼,现在门口处还挂着警局颁发的感谢状呢。

我搬来这里刚好两年,第一次来这里看房时,房东和我聊起歹徒拿着霰弹枪闯进朝日新闻分社,导致两名记者死伤的事件,还不停地说记者“真是个危险的职业”。

我原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结果大错特错。相反,他一脸正气地说:“我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捍卫言论自由,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搬过来吧。”

后来从房屋中介那儿听说,房东以前是剑道老师,剑道可是有段数的。难怪他一身正气。他虽然已经不去道场练习了,但看他在院子里拍打晒好的棉被时,腰杆仍然挺得笔直,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虽然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搬了进来,但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给房东添麻烦。目前恐吓电话都是在编辑部接到的,可保不准哪天会波及住家。

我根本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我的情况到底了解多少。回到曾被来这里住过一晚的生驹说是“一无所有,反而显得宽敞”的房间,直接坐在地上,只打开床边的灯,喝着罐装啤酒,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回想起那些印象深刻的事件,在采访过程中有过摩擦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对上号的。

主编曾说“谁都无法预测愤怒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也不知道会因为什么而爆发”。说得夸张一点,即使自己根本没错,对方也会找上门。

可是,为什么如今还会提起小枝子的名字?这是让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要找她并不难,我们有共同的朋友,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知道她的消息。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要坦诚说出是怎么回事,对方一定会马上告诉我的。

但我的心情仍然很沉重。

若只是一般的失恋或解除婚约,即使当时很受伤,事过境迁,也就会渐渐忘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然而,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却留下了后遗症。

以前谈起这件事时,生驹曾骂小枝子是“自私的笨女人”,还说“幸亏你没和这种女人结婚,她把别人当什么了”。

当时我也这么告诉自己,然而现在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她有属于自己的坚定“信念”,可我无法配合她实现这一信念——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们当初是自由恋爱,即使日后分手,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事情也不会搞得这么复杂。

我在大学学长的介绍下认识了她。应该说是那位学长安排的相亲。虽然我们没有事先交换照片、约在某个场合正式见面吃饭,但终究还是相亲。当时小枝子刚大学毕业,说是“在家帮忙”,其实正在寻找适合的结婚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