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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信不知为何有些着了慌,说出辩解般的话来:“唔,在大众一如的僧堂里,评价高低这种说法极为不恰当哪,也可以说是拔群无益。”

  

  “什么意思?”益田问京极堂。

  

  “所谓大众,指的是众多云水。众人齐心合一,行动一致,就叫做大众一如。在这当中,即使只有一个人脱颖而出,也不会有任何益处,则称为拔群无益,对吧,师父?”

  

  “完全没错。”

  

  “但是大家老是一样的话,永远都不能培养出优秀的和尚呀。有了突出的英杰,再追赶超越,才能够有所进步不是吗?对不对。关口老师?”益田向我征求同意。

  

  这名年轻的刑警似乎有动不动就离题的毛病,不过这也证明了这名青年脑筋动得快,而且个性认真。像我不管听什么,都只觉得“这样啊”,囫囵吞枣,摄取的情报不会立刻就化为血肉。我需要花上许多时间,才能够发现情报与自身想法的差异。

  

  也不能就这么默默不语,我胡乱搪塞打马虎眼:“那是因为我们习惯了资本主义的竞争社会,才会这么觉得啊,益田。”

  

  听起来很像这么一回事,但其实这并非深思之后的发言。

  

  然而常信点了两下头:“所言甚是。修行并非竞争,并不是以悟道为最终目的,竞争谁第一个到达。所以打扫的人打扫,做饭的人做饭,一行三昧,心无旁骛地进行被吩咐的作务,这便是吾等云水的修行。这并不仅限于寺院当中,在这个社会也是一样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职业,若是欠缺,社会就无法成立。尽十方界真实人体,凡百皆是真理,一个人的努力便是对全体的服务。贫僧被赋予典座这个大任之后,也一心努力修行,并无半分怨言。”

  

  “哦,总觉得格局一下子就变得好大,似懂非懂的……这话是很符合道德啦。”

  

  “这并非道德。”

  

  “是吗?可是你说没有怨言,但是就不会对被指定的职务有所不满吗?或许桑田师父你对料理不以为苦,但是里头也有人不擅长料理吧。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吗?”

  

  “没有。那种不叫自由,个性并非显露在那种事情上的。”

  

  “这样吗?不过我觉得尊重个人的性向和嗜好才是正确的呢。”

  

  “益田,你把目的与手段分开来看,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对这些人而言,那是不可区分的。不过你要这么想,也是你的自由。”

  

  京极堂说,驳回益田的意见。

  

  确实一一像我,也认为劳动是为了完成目的的手段。所谓目的,也就是赚钱,或是过好日子这一类的事,而它有时候并非与劳动直接连结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劳动的报酬能够实现目的,人是为了求回报才工作的。

  

  但是也有人不计金钱、名誉,喜欢工作本身,或把工作当成人生价值。然而仔细分析,就知道那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喜欢工作的人。说穿了是先有满足自己的嗜好欲望这样的目的,而劳动本身则纯粹是为了满足那种欲望的手段。劳动所带来的快乐取代了报酬,如此罢了。

  

  就算将其代换为社会贡献、自我实现等高尚一些的说法,结果也是一样的。目的还是目的,与手段乖离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但若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无论是擦地或淘米,都同样是动手.以动作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些暂且不论……”京极堂修正大幅偏离的轨道。

  

  不过他早就知道会有人这样插嘴了吧。挑选同席者的绝对不是益田,而是京极堂。那么这些人选全都是经过计算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但这个人总是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临济与曹洞的修行是不一样的吧。”策士旧书商接着这么说。

  

  “无论哪一宗,修行就是修行。”常信回答,“若论不同,每一个人都不同,若说相同,每一个人都相同吧。方才你说禅原本是佛心宗,质问宗派是毫无意义的,就像你这番话所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