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伏中(第7/17页)

谢长耳先是点头,旋即又马上摇头。桃子后来不生气了,倒是曾经给他捎信说自己和崔小姐往北迎崔倚去了,后来又给他写信说已经与节度使会合,叫他放心,但是又叮嘱他,千万不能告诉李嶷。

“他一个字都不给小姐写,他还把小姐的手刺伤了,他是个坏人。”桃子在信里恨恨地说。谢长耳不是很相信,十七郎从来将崔小姐看得比自己性命都要要紧,怎么会刺伤崔小姐的手呢。他很想替十七郎解释解释,这一定是误会,奈何嘴笨,到最后只在信里写“十七郎一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等等,如今桃子的回信还没来,他也不知道桃子是不是相信了。

现下李嶷也不管谢长耳心中纠结,对他说道:“你去找桃子,问她再讨一瓶上次那个解毒的药。”

谢长耳答应一声,牵马就走,都没有迟疑,他确实不知道桃子行到了何处,但是她既然和节度使在一块儿,那么必然还是往西长京来了,北边来的大道就只有一条,自己径直迎上去便是了,算算上次写信来的脚程,不过七八天就应该能迎上他们。

谢长耳打马便走,李嶷看着李玄泽吃过药,待范医正又来号脉,得知虽然凶险,但这几日暂且无大碍,只望谢长耳能快些取回药来罢。韩畅知道他必然是悄然离开前去祭陵的大驾折返城中,便劝道:“殿下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知晓,只怕不好。”

李嶷心事重重,点了点头。幸好小黑在马厩里吃了豆料,又歇息了半夜,极是精神,六十多里路,对小黑来说,不算得什么远途。当下他便上马,径直往城外,追逐大驾去了。

话说老鲍一早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胀,概因为行宫里他们睡的皆是硬土砖垒的床,又因为天热,只垫了席子,硌得人腰疼。所以用过朝食之后,老鲍打了个哈欠,只见黄有义摇摇地走过来,后头跟着张有仁和钱有道,老鲍便问:“赵二哥呢?”

“二哥昨天睡得不大好,”钱有道抢着说:“隔壁不知道哪个汉子,呼噜打得山响,吵得我也一夜没睡着。”

赵有德因早年受过重伤,断了一臂,因此比众人还是要乏弱一些,若是歇息不好,总是无精打采。老鲍闻言便笑道:“我这里倒是没人打呼噜,但是总有好些个蚊子,嗡嗡的好不扰人。”

“早知道,我昨日就该把艾草割几束来,熏熏蚊子也好。”张有仁有点悻悻,行宫外有一大片艾草,张有仁看到的时候就要去割,却被禁军阻止,差点吵嚷起来。

之前的禁军几乎都是镇西军的底子,但后来李崃领了龙武卫大将军,禁军之中要紧的职位,就换上不少李崃相熟的江南道出身的武将。镇西军这种沙场多年,连战连胜的骄兵悍将,哪里看得上几乎从来没打过仗的淮南府兵,自然不屑一顾。

赵有德当时便道:“我镇西军上阵杀敌的时候,你们还在淮南府玩泥巴呢。”

那淮南出身的禁军队正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不许他们割艾草驱蚊,禁军乃是天子亲将之师,自然可以不将天下任何府兵放在眼里。

大名鼎鼎的镇西军又如何,哪怕是秦王殿下,在天子驾前,也不得佩带兵刃。这也是黄有义等人的不满之处,他们虽然是后来才加入镇西军的,但深以镇西军为傲,这次头一回跟着皇帝出来,才知道在御驾之前,除了禁军之外,所有人都不能带兵刃,这是小裴将军再三叮嘱过的,叫他们千万不要私藏兵刀,不然,只怕被人说有不轨之心,连秦王殿下也被连累。

争执那会儿,赵有德当时就想,如果有刀子在手,早就跟禁军那队正打一架,什么割了艾草有碍观瞻怕天子降罪,皇帝老儿明明下车就进了行宫,明天一早出门就上车,连行宫门口什么样都只怕没留意,何况只是一片野草而已。

所谓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这样。

黄有义等人纵然不服,但是想着小裴将军的叮嘱,还是忍下了一口气,没有跟那禁军队正起纠纷,等到晚间分配下处的时候,那禁军队正又故意将最差的几间屋子分给他们,那一排房子都挨着茅厕,气味熏人不说,蚊子也特别多,因此这一晚上,跟着李嶷出来的镇西军众人,都没怎么睡好。

不过因为李嶷赶回西长京去了,秦王的车驾中其实空无一人,所以镇西军诸人并没有因昨夜宿处的不公而抱怨,怕生得什么事端来。等皇帝的大驾卤簿缓缓从行宫出来,铺陈开去,徐徐而行,镇西军诸人还是精神抖擞,护卫着秦王的车驾,跟在队列之中。

夏日的早晨,正是好行路的时候,路边的野花野草,露水刚刚被晒干,大驾缓缓而行,老鲍骑在马上,只觉得队列行得太慢,只教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