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23/37页)

格斯坐了一会儿。他的周围突然活跃起来,数字生成演算,又被再三复核。但格斯一动不动,他现在已经确凿地知道,这起空难不是意外。它的源头不在抗拉强度或接合点磨损的技术原因上,不是电脑故障或水力学错误造成的,而是在心理学的朦胧领域里,在人类灵魂的折磨与悲剧中。一个英俊、健康的年轻人为什么要让一架客机不可挽回地急剧俯冲,同时忽略驾驶舱外机长的拍门声,还要无视自己尖声叫喊的求生本能?是哪种不稳定的根基在他的头脑灰质中扎根—他先前没有确诊的精神疾病吗?还是近期对世界不公甚嚣尘上地发牢骚?—能激发一名议员的外甥把一架豪华飞机变成一枚导弹,杀死九个人,包括他自己?

那么他们可以断定,开枪射击是试图重新进入驾驶舱,取得对飞机的控制吗?

换句话说,这个谜团的解答超出了工程师的职权范围,而在巫毒教的猜测领域里。

格斯·富兰克林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踏入这场风暴。

他伸手去拿电话,然后改变了主意。在多次机密泄露后,这种消息最好还是当面传达。于是他抓起外套,朝汽车走去。

“我往那儿赶,”他告诉他的小组,“技工们破解录音机时打给我。”

游戏

电话打来时,他们正在客厅里玩梯子和滑道的游戏。“道格上电视了。”埃莉诺从厨房回来,电话在手里抖。她和斯科特四目相对,打手势示意需要让男孩有事可做,这样他们才能讲话。

“嘿,小伙伴儿,”斯科特告诉他,“上楼把我的包拿下来,嗯?我有一份礼物给你。”

男孩跑上楼去,头发在身后飘扬,脚步声像楼梯上的小瀑布。埃莉诺看着他离开,然后转身,脸色苍白。

“出什么事了?”斯科特问。

“我的母亲。”她一边找电视遥控器,一边说。

“怎么了—”

她正在翻找电视机下方的杂物抽屉。“遥控器哪儿去了?”

他发现它在咖啡桌上,一把抓过来。她拿过去,打开电视,按下按钮。黑色屏幕开始闪光,中央的星星生动起来,变得完整,生成一只在草原上找水的大象。埃莉诺不停地换频道,在寻找什么。

“我不明白。”斯科特说。他朝楼梯瞟了一眼,他能听到男孩的脚踩在他头上的天花板上,客房的壁橱门被打开。

然后埃莉诺发出刺耳的吸气声,斯科特转过身来。屏幕上是穿法兰绒衣服的大胡子道格,坐在打红色背带的比尔·康宁汉对面。他们在新闻编辑室的布景里,坐在主播台的后面。这是一幅超现实景象,就好像两个不同的节目被叠接在一起。一个节目关于钱,一个节目关于树。道格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话正说到一半。他在谈论斯科特,以及埃莉诺如何把自己的老公赶出家门,或许斯科特是图钱而来。比尔·康宁汉则在点头插话,一边重述道格的观点—甚至一度介入进来,自己讲述故事。

一个洗白的画家和已婚女人上床,还美化灾难场景。

斯科特看向埃莉诺,她正把遥控器抓在胸前,她的关节发白。不知为何,他想到自己的妹妹躺在棺材里,一个16岁的女孩在9月末的一天溺水,被阴暗的深湖吞没,气泡涌起。一具处女的尸体,不得不被一个46岁的殡葬人干燥、清理,用力塞进最好的裙子里,陌生人给她的皮肤涂上腮红,刷洗她浸水的发丝,直到泛出光泽。她的手放在胸口上,一把扎着缎带的金光菊放在她没有知觉的指间。

他的妹妹对雏菊过敏,这件事让斯科特心烦不已,直到他意识到那已经不再重要。

“我不明白。”埃莉诺说,然后又说一遍—这一次更加沉默,像自言自语的一条咒语。

斯科特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然后转身。男孩拿着斯科特的包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梯上下来,斯科特拦截住他,他的脸上是困惑的表情(潜在的受伤表情),就好像在说,我找不到礼物啊。斯科特从前角靠近他,揉乱他的头发,顺利地让他绕道进了厨房。

“找不到吗?”他说。男孩摇摇头。

“好吧,”斯科特说,“让我看看。”

他把男孩按在餐桌旁坐下。外面,一辆邮车停在车道上。邮递员戴着一顶老式的遮阳帽。越过他,斯科特能看到竖起卫星接收天线的新闻采访车,停在死巷尽头,在等待,在观察。邮差打开信箱,放进一份超市传单和几张账单,对屋里上演的戏码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