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密歇根州,1999年7月(第6/7页)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终于说。

我抬头看。

“我有很多手下帮我工作,什么人都有,盖房子、谈生意。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做。可是你知道吗?”

他摇摇杯里的冰块,一口喝干里面的酒。

“我告诉你,要是每个员工都像你一样认真,我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我一定会发大财,而且什么烦恼都没有。”

他捏了一个冰块朝我丢过来,从我头上两尺的距离飞过。

“看看你!每天来,安安静静挖土,只要工作,就一定不偷懒,每一分钟都这样。而且一句话都不吭,不抱怨、不顶嘴,也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就要打电话吵我,更不会乱嚼舌根,一点都不啰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坐着没动,不知道怎么反应比较好,也没注意到他有什么反应。

“世事难料啊!替我工作的人领高薪,结果都比不上一个免费帮我挖土的少年犯。你相信吗?”

不,我不相信。

“要不要来点喝的?”他问,“来点真正的好东西吧!好啦,我弄点东西给你。”

我举起两手,不必了,谢谢。现在快四点了,我只想回我车上去,看看有没有东西。

“确定?我很会调伏特加哦!”

我再度举手拒绝。

他站起来走到坑边,近到让我闻出他身上的酒味。

“我其实不需要你挖游泳池的。我是说,我还会用到什么该死的游泳池?”

这时候,按兵不动应该是上上策。

“算你赢啦!不要挖了!铲子丢掉!推车丢掉!不要挖了,你赢了,就是这样!”

如果就是这样,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你能原谅我吗?”

他好像是认真的。我还能怎样?只能点头。

“我们能做朋友吗?”

好吧,现在到底是怎样?

“我们可以做朋友。”

真是活见鬼了!我点点头。

“握手说定了?”马许先生把酒杯换手拿,伸出右手给我。

我握了一下,又湿又冷,是拿了酒杯的关系。

“你明天来,我们再来讨论你要做什么好了。可以吗?想一些好玩一点的、有意义一点的事情好了。”

我觉得他真的醉了,还醉得相当彻底。到明天一定全都忘光光,不然就很好玩了。

马许先生说:“还有点早,不过你早点回去好了。明天见。”

马许先生接着站起来,把椅子拖回屋里走了。我又站了一会儿,等着他跑出来嚷嚷,结果没有。于是我也就把铲子扔到推车里,走回前面要回家。

车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信封。

我在脑子里想象可能的状况:艾米莉亚想清楚之后不要理我了,不然就是柴科煽风点火,或者……该死,说不定柴科发现我们俩的小把戏,自己把信封拿走了。

我慌张得就快昏倒了,突然听到声音从后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吗?不是,是窗户。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褐色的信封从楼上飘下来。窗户已经关上,窗户后面的人也不见了。

我从前院的草坪拿起信封,上了车开了一百码。我已经忘了疯疯癫癫的马许先生,手上的东西才重要。打开信封,第一页是我画的,第二页是她画的,第三页又换成我。

还有第四页。

我知道下午她要先处理柴科这个问题,所以应该没什么时间,不过她还是画了。我还以为艾米莉亚会接着我的故事画下去,就是从她站在坑边和我说话以后,可是没有。第一格画的是美术班四人组坐在遮阳伞下,是今天吗?距离不远的地方是我,还在努力挖土。柴科和其他两个在旁边笑我。画里只有那三个人的背影,前景是艾米莉亚的侧脸,还有写着想法的泡泡:“你们这些蠢蛋根本比不上他!他比你们都更有才华,而且长得还蛮漂亮的。”

我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

第二格:艾米莉亚站着,柴科一脸呆相抬头看。光是艾米莉亚画他的方式,把他画成世界上最愚蠢最可悲的笨蛋,看到这样,实在是让我有说不出的高兴。

第三格:房子里面,艾米莉亚背对柴科说:“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四格:右上角一个泡泡写着“后来……”,艾米莉亚坐在房间的床上,头上有个泡泡写着她在心里想,“他来过,来我房里,连续两天都来。”

我吞口口水,继续看。

第五格:艾米莉亚坐在床上的侧影。下面一大片空白,意思是在思考。

“半夜偷溜进我房间,未免也太逊了吧?百分之百超级不酷。逊呆了。所以昨天晚上,他没出现……”

第六格:艾米莉亚从窗户朝外看,大声说:“这样才是真的逊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