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97年 冷夏(第10/22页)

董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伴也上了年纪,还有一个孩子在上大学,女儿正置办嫁妆,都需要钱哪。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吧。当然,我不会叫任何人为难。”

笙一郎吐了一口烟:“不为难?持有破产公司的股份的人,得替破产的公司还债的。”

“也许是那么回事……不过,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董事撅着嘴,像个孩子。

笙一郎考虑了一下,断然说:“这事我可帮不了忙,一旦败露,我这律师资格就得被取消。”

“嗯,当然得想一个好办法……您放心,不会亏待了您的。”

“再联系吧。”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

“再联系吧。”笙一郎离开电梯间,回会议室去了。

会议结束后,笙一郎快步走出公司,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事务所。在车上,他反复地想着优希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事。

7月7日那天晚上,那个被烫伤的小女孩住院以后,笙一郎把情绪亢奋的聪志拉回了事务所。打那以后,聪志一直在谴责那个母亲虐待孩子的行为,认为这种母亲是不能原谅的,非常执拗。笙一郎觉得聪志是在借题发挥。

聪志到四国调查优希的过去的过程中,加上他自己的感觉和想像,可以说已经接近事情的真相了。聪志对那个被烫伤的小女孩的母亲的无法抑制的愤怒,很有可能就是他对自己的母亲的愤怒的一种情绪转移。

笙一郎不希望聪志了解事情的真相,主要还是为了聪志。聪志即使了解了真相,也是无法接受那个残酷的现实的。他很可能是先谴责当事人,然后就是诅咒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自己,甚至会厌恶自己。过度的痛苦,会使他切断跟任何人的感情联系。这是一种贬低自己、折磨自己的行为。

笙一郎想保护聪志。笙一郎认为,聪志的人生走偏一点儿,都是笙一郎的责任。

路上车很多,到事务所时,太阳已经西斜了。下车以后朝事务所的窗户看了一眼,办公室里人影幢幢。上楼以后一开门,真木广美、聪志和另外两个穿灰西服的男人同时回过头来。

“您回来啦!”广美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

一看两个生人那锐利的眼睛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嗬,今天就来了,动作可真够麻利的呀,原以为再快也得明天上午才能来呢。”

上了年纪的警察满脸堆笑地说:“您就是长濑先生吧,我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伊岛。”说着从衣袋里掏出证件,非常认真地打开让笙一郎看。留着有棱有角的板寸的年轻警察也以同样的动作打开了证件。

“这两位警察先生刚到。”广美插嘴说。

“能不能抽出点儿时间来跟我们谈谈?伊岛问。

笙一郎看了聪志一眼。聪志表情僵硬地站在那里。

笙一郎对伊岛说:“我这儿有工作上的紧急事情要谈,请您等五分钟,只五分钟。”说完不顾伊岛双眉紧皱,转向聪志,“久坂君,到这边来,快点儿!别让人家警察先生等的时间太长了。”说完推着聪志就往里屋走,进屋以后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为了不让警察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笙一郎抓住聪志的手腕拉着他往里走了几步。

聪志甩开笙一郎的手:“疼!”

“刚才你都跟警察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他们问,久坂聪志在吗?我说我就是。”

“还有呢?说详细点儿。”

“他们问,7月7号晚上去多摩樱医院了吗?知道被烫伤的小女孩的母亲的事吗?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很生气,说,我有义务回答你的问话吗?那个年轻的马上就瞪起眼来,老的说,算了算了,这时您回来了。”

笙一郎暂且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星期六晚上,你在哪儿来着?”

“您什么意思?”聪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星期六晚上你是不是在这儿住的?9点以后你在这儿,有人证明吗?”

聪志对笙一郎焦躁的情绪产生了反感:“不知道!不记得了!”

“为什么?”

“行啦!您怎么也成了警察了?”

“那个母亲死了!你知道吗?那个烫伤了自己的女儿的母亲,遗体在多摩川绿地被发现了!”

聪志的半边面颊抖动了一下,但仅此而已,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变化。

笙一郎担心起来:“没看电视新闻哪?报纸也没看?”

聪志就像戴着面具似的,感情毫不外露,视焦散乱的目光转向窗户。

“那天晚上你骂她骂得那么厉害,医院里的人告诉警察了。这不,警察就来找你了。虽然只不过是在寻找线索,不一定是怀疑你,但是……情况都清楚了吧?”

“那是她咎由自取。”聪志小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