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春色无边(第5/7页)

“她是大越边境落日王族的族长之女,大越有日月两族,都是出名的神秘,都住在边境山脉之内,月氏族女子擅内媚之术,落日族女子却被称为天帝之宠,两族女子向来是各地强雄争夺对象,对于我父皇来说,落日族女子的‘天帝之宠’称号更符合他的野心和梦想,然而我母妃的被俘却不是父皇有意掳掠,她出现得很奇特,是唱着歌从天而降,落于父皇马上。”

凤知微忍不住“咦”了一声,天外飞仙么?

“当日大雪,十里松林积雪盈尺,父皇大军涉雪而过,”宁弈遥遥望着窗外檐下的水流,眼神很远,似乎越过雨幕,看见多年前越边冬日,万军之前那惊艳一幕,“母妃就是在大军经过松林时,从松树端掉落,当时她身着白麻衣,抱着只小松鼠,唱着古怪调子的歌,所有人抬头看她,都以为一瞬间天仙下降。”

凤知微眯起眼睛,想着那日,飞雪、青松、苍黑的明光铠甲、白亮的枪尖,一切都是刚硬冰冷的,而那抱着松鼠白衣飞扬而下的少女,又该是怎样的明艳而柔软?

“母妃出现得奇异,军中重将一部分说是祥瑞一部分说是不祥,险些争得打了起来,父皇乾纲独断,坚持留下了她,当时母妃的语言大家都听不懂,她那歌也便没人懂得。后来母妃慢慢学了些中原语言,但始终不爱说话。”

“到了第二年,母妃怀我时,大成末代皇帝厉帝逃往大越,父皇和大越再次短兵相接,那次战事不利,大越联合厉帝带来的残军,连下七县,占据了呼延河以东大片国土,军中出现慌乱情绪,谣言,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探子?”凤知微忍不住问了一句。

宁弈瞟她一眼,唇角一抹涩冷的笑意,“是,也不是,是‘天帝之宠’旧话重提,有个大越出身的臣子说,所谓‘天帝之宠’,并不是说得此女必称帝,而是说落日族女子有天生预言能力,能预见和自身或后代相关的未来,仿若得宠于天神,得见来日——然后那首她落下父皇马上时唱的歌,也被解译了出来。”

“什么歌词?”

“不知。”宁弈摇头,“知道的都死了,现在活着的,知道那歌词的只有父皇。”

“大抵是不祥的……”凤知微喃喃的道。

“是的。”宁弈昂起头,手指无意识的有些痉挛,无意中拂过凤知微的脸,冻得她激灵灵一个颤抖。

宁弈发现她的颤抖,一伸手解了她穴道,凤知微坐离他一点,想了想,俯身将火盆拖近了些。

“你是心疼我冷吗?”身后那人低低问,语声沉而柔。

“不是。”凤知微不承认,“衣服还没干,我凑近些烤。”取过一个枕头夹在被窝里试图隔开,宁弈笑了笑,没有勉强她,凤知微看他那笑意又觉得尴尬,只好找话题:“然后怎样?”

“然后便是那样了。”宁弈平静的道,“军中上下,都要求父皇除去妖孽,当此非常时期,父皇也奈何不得,两个月后母妃生下了我,然后就传出产后血崩,‘缠绵病榻’两个月后,去了。”

“这些都是我幼时嬷嬷告诉我的。我生下来后没有见过母妃,也认为她死了,父皇当时还算心疼我幼失亲母,将我抱到皇后那里,那时天盛还未建国,她还不是皇后,去了不过十几天,我便开始重病,说是小儿溽热,大抵救不活了,皇后禀了父皇,父皇叹息一阵也算了。”

“然而就在我气息奄奄快要死去的那天夜里,皇后的院子里突然闹鬼,当时都以为我快死了,只有一个老嬷嬷守在那里,也在打瞌睡,无意中看见有白影飘过,惊吓大叫,众人惊醒后奔来,却发现我出了一身大汗,却已经脱离了危险。”

“当时这事引为异事,但是众人也没太放在心上,我在皇后那里呆着,下人们不尽心,时常受伤,太子那时正是淘气年纪,常喜欢将古怪东西塞我嘴里,我的贴身嬷嬷不敢拦,时常抱着我坐在宫外流泪。”

宁弈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仿佛那只是个故事,主角的悲欢,早已凝固在历史里,化成那一地水晶,碎在前行的步伐中。

“有一晚嬷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我好好的睡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将我抱在怀里的,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再也不敢抱我在院子里哭泣,然而这晚之后,皇后那里再次开始闹鬼。”

“这世上的鬼,很多时候其实都来自人的心里。”凤知微轻轻道。

宁弈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温软笑意,“闹得几次,皇后不安,便说我八字和她冲犯,将我送到了常贵妃那里,常贵妃是皇后远房族妹,因为是庶出,只做了妾,她那时还没什么胆量,我便好好长到七岁,直到天盛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