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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说,“那是不可能的,我自己想搬进艾什利先生的房间。早就打算告诉你了,此事我几天前就决定了。”

这是一句谎话,事实上我是刚刚才有这个念头的。

“那太好了,先生,”他说,“要是这样的话,那间蓝房间和化妆室对艾什利夫人更合适了。”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上帝,我不由得想,让那女人住进安布鲁斯的房间,不是亵渎他吗?我坐到椅子上,咬着烟管,感到愤愤不已、心神不定,甚至厌恶自己对此事表现出来的所有关注。让教父传那样的话,简直是发神经,让她到这儿来,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我到底是为什么?斯考比这个白痴都有他自己判断孰是孰非的能力。

她接受了邀请,并给教父而不是给我写了一封回信,这一切以斯考比之见,简直是再得体不过了。由于邀请不是我发出的,自然回信也就通过同一渠道。她说她已做好了准备,什么时候方便就去接她,如不方便,她便自己乘驿车来。我又让教父回信说,星期五我会派辆马车去接她,事情就这么定了。

很快到了星期五。那天阴沉沉的,还刮着大风,每年九月份的第三个星期,潮水最大的时候,经常是这种天气。从西南面涌过来的层层乌云低沉着,预示傍晚有一场大雨。我希望下雨,而且是倾盆大雨,同时再加上狂风大作。西部国家的人喜欢这样的雨,可意大利人是不会喜欢的。我前天就让威灵顿驾车出发了,他会在普利茅斯住一晚,然后带她一块儿回来。自从我通知佣人们艾什利夫人来访的消息后,一种不安充满了整个家。甚至连狗也意识到了,跟着我从一间房间走到另一间房间。斯考比提醒我请某位老牧师,他有几年没主持任何宗教仪式了,突然又实行起被遗忘的仪式来。他四处走动,很神秘和庄严的样子,走路的时候脚步非常轻——他甚至给自己买了双软底便鞋——他把一套我此前从未见过的银器摆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和餐具架上。我猜测,那大概是我叔叔菲利普那个时候遗留下来的。他还把大烛台、糖盒、高脚杯放上,另外还把一只插满玫瑰中间是约书亚像的银盆放在中间。

“你什么时候又做起教士助手来了?香水、圣火都准备得怎么样了?”我问道。

他脸上的肌肉动都没动一下,退后几步,审视着这些遗物,面无表情地绷着脸。

“我已经叫塔姆林到花园中去剪了些花来,仆人们现在在后面院子里弄花呢。起居室、蓝卧室、化妆室都应有花。”他说。这时餐厅伙计小约翰摇摇晃晃、吃力地背着另外一对烛台进来,脚下一滑,差点跌倒,牧师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那几条狗很沮丧地看了看我,其中一只悄悄爬进大厅,在一把长背椅下面躲了起来。我上了楼,天知道我上次来这间蓝屋子是什么时候的事。这里从来不接待客人,它在我心里总和捉迷藏的游戏联系在一起。那还是很久以前,有次圣诞节,露易丝和教父来这儿,我们一起玩的。我爬进这间静悄悄的房间,躲在满是灰尘的床底下,我还隐约记得安布鲁斯曾说这是波比姑妈的房间,姑妈住到肯特去了,后来死在了那儿。

如今这里早已没有了她的痕迹,斯考比已指挥男仆们对房间进行了彻底的打扫,追随波比姑妈多年的尘土被一扫而空。窗户是开着的,对着外面的空地,早晨的太阳照在陈旧的地毯上面,床上已经铺上了一条不知道什么料子的新床单。梳妆室隔壁的房间里的那个铜脸盆架和大水罐还在吗?还有那把安乐椅呢?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也记不起波比姑妈了,我还没生下来她就自个儿去了肯特。哼,要让发生在姑妈身上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发生在瑞秋表姐身上!

套房拱门下面的第三个房间以前是波比姑妈的寝室,里面也满是灰尘,窗户也已打开。我敢说,过了捉迷藏的年龄以后,我没进过这房间。在壁炉的上方挂着一幅安布鲁斯年轻时候的画像。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幅画,他也可能早忘记了。如果画是出自名家之手,肯定会被陈列在下面的家庭画像中的。放在一间不用的房间里,说明它很不起眼。这幅画是按三比四的比例画的。安布鲁斯胳膊下夹着枪,左手抓着一只松鸡,眼睛正视着我的目光,脸上带着微笑,他的头发比我记忆中的长。整个画面或者说他的面部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点很奇怪,非常像我。我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又回头看看画像。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眼睛有点斜,似乎比我的眼睛眯一些,另外他的头发也比我的深一点。那画中的年轻人和我有些像兄弟,甚至像双胞胎兄弟。突然发觉我们之间这么相像,我不由得为之精神一振。似乎安布鲁斯正在笑着对我说,我就在你身边,而那位过世的安布鲁斯似乎也离我很近。我关上门,又一次穿过那间梳妆室和蓝色的卧室,走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