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年华无常(第7/10页)

是刚刚过去的秋天的事情,多事之秋,叶迦的父亲牵涉重大经济案件,在提起公诉清算资产之前,他从公司的顶楼重重砸在地面,叶迦站在窗前,看着父亲模煳的身体迅速从眼前坠落,错愕不已。

她哭了好多天,不愿意下床也睡了好多天,直到晋浔抱起她去医院输液,她醒过来开始反胃,呕吐,由于不吃不喝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死死抓着晋浔的手,说,“你说,我是不是克星,是不是命硬,先克死我妈再克死我爸。你离我远一点吧。”

“别乱说,等好起来我带你出去转一圈,先离开这里,什么都别想。”其实那时晋浔开口想说的是我们结婚吧。

后来,叶迦就很少哭了,也很少笑了。晋浔尽自己最大的可能飞快结束了所有善后事宜的处理,带着叶迦驱车离开了那座充斥着庞大灰色的城市。

可是,命运的驱使无法预料不能躲避,只能接受。都是来不及相应的瞬间的事情,快乐翻转成悲伤,盖棺定论。

她究竟是因为头部受到创伤神经受损,还是并之以内心未曾修补的失去相依为命父亲的缺口,才终于酿成此刻呆滞的模样。

晋浔叹了口气说:“可是命运并非全部能够推脱的理由,是我造成的。等她稳定的差不多,我再带她回北京去继续治疗。”

那段路仿佛比平时要长,可能是晋浔开的缓慢,只有经历过才会小心翼翼。凉夏在公寓楼下下车,朝晋浔挥手,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说了句“我觉得她会好起来的,你们能回北京幸福生活”这样的废话。

但至少,是诚恳的。

晋浔看得出来,笑着说了句下周见,调转车头,淹没在了路灯的明灭里。

凉夏走进大厅,看到公共邮箱处排起了长队等着翻建信件的女孩子们,想起那些日记一般写给昭阳的信,它们还安静地压在她的箱底,像陶土的罐子埋进了时间的尘土里。

4、

有一天,凉夏看到叶迦呆呆地在被她拉开后在床上绕得乱七八糟的卷纸上用手指一笔一画地,好像在写些什么。

她想了想问她,“叶迦你想看书吗?我可以拿书给你看。”

叶迦停下了空空挥舞的手指,一面撕着纸,一面点头,“好啊,看书。”

晋浔有些不放心,在凉夏带上病房门之后问道,“看书会不会太费脑子了,会不会让她太累?”

“你还能给她鸿篇巨制看不成,放心。”凉夏狡黠地笑了一下,“我现在突然有这样的感觉,觉得他们,包括叶迦,就像喝醉酒的人一样,是在某种状态下刻意不自控,把想发泄的一切发泄出来。”

“发泄出来就会好了吗?”凉夏有些邪气的样子却让晋浔的心安了下来。

“你开始相信我了?那……希望会好吧。”凉夏想这个时候她或许应该说要相信,会有奇迹这样的话,可是,她说不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她怎么能够去哄骗面前深情款款的男子。

隔了两天再去医院,凉夏背着大大的书包,里面塞满了她自己一直很喜欢的诗集,散文集,绘本,一沓卡带和CD里的歌词本,她总觉得人在无聊状况下本来就会发疯,何况是叶迦。她曾经是活在华丽的梦境里。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会像晋浔说的,对所有人都有纯粹的好意与笑脸。

走出寝室,发现晋浔正靠在车边抽烟,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不经意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抬起头看见凉夏时,冲她挥了挥手,而后走到垃圾箱旁边灭了还剩一小半的烟。

“那一半应该留给我的,浪费了。”凉夏拉开后座的门把书包丢了进去。

“要吗?给你。”晋浔说着要从兜里掏烟出来。

凉夏摇摇头,“其实那天我是第一次抽烟。”

“第一次?完全没被呛着。”

“硬忍着的。”说完凉夏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感觉不错,不过还是少抽为好。谢谢你来接我。”

“你说要带书,挤公交太麻烦了。”

“你从一开始怀疑我的动机,现在又觉得我是对叶迦好,你还真偏激。”

这一路的话题轻松了许多,不再谈论死亡,意外,不可逆转的过去与无可预料的将来。他更多地说起他们开心的事情,说起曾经活泼而生动的叶迦,说起职场险恶江湖旧事。自然也问起凉夏学校里的状况,感慨一下年华不再,付诸东流之类。

汽车賓士在清冷郊区的盘山公路上时,掠过去的都是苍凉,前方的目的地也不那么愉快,但是,一切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当凉夏把书堆放在叶迦的床头时,叶迦很是开心,露出笑脸和瓷白皓齿,拿起一本穆旦的诗集要晋浔读给她听。晋浔却把它放回去,重新抽了本席慕蓉的《河流之歌》打开来,“先读这个,下次再读穆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