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端午(第13/16页)

崔琳想了想,还是翻过高墙,就在墙头,往下一探,就这么电光石火的瞬间,劲风突袭,她不及多想,手在墙头一按便旋身飞起,果然一柄寒芒,擦着她头发刺过去,这一刺未中,立时收剑,又刺向她脚踝,崔琳连身闪避,不料墙头青苔极滑,她落脚未稳,整个身形一晃,便向墙下摔去,那人见机极快,一见她跌下,马上探身跃下,不假思索将她接住打横抱起,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松风阵阵,清凉贯耳,崔琳低笑一声,说道:“多谢。”

李嶷被她这么一谢,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接实在是莫名其妙,马上用力将她往外一抛,但又担心她应变不及撞在墙上,那墙乃是青石墙,只怕撞上去巨痛无比,当下这一掷就收了七八分力,她已经趁机轻轻巧巧地落地站稳,借着月色看了看李嶷的脸色,笑道:“你为什么又生气?”

李嶷冷笑:“我生什么气?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府里来,形如刺客,却没有被当场击杀,我正要问裴源的罪呢!”看到崔琳腰间掖着的金牌,越发大怒:“裴源怎么把这面金牌都给你了?”

崔琳笑道:“你这般生气,难道不是因为今日昼里,我把凤钗送给了顾婉娘?”

李嶷一时气急,反倒笑了,说道:“这有何好生气的,我和顾婉娘是一队的,你和齐王是一对的,你纵然赢了,却把彩头送给我们,难道我不应该十分欢欣吗?”

崔琳笑眯眯看着十分欢欣的他,说道:“你既欢欣,那也算我功德圆满了。”

李嶷只觉得一口气噎着,只差要吐血。他早知与她斗嘴只得自己生气,却频频忍不住接话。

崔琳明眸一转,忽看到院中设着一桌素宴,想起今日除了是他生辰,又还是他亡母的忌辰,这素宴必是在相祭,顿时收敛了嘻笑,走到祭桌前,肃容对着月色,郑重拜了三拜。

一时松风壑壑,清月无言,院中唯有新虫一两声。

过了良久,李嶷坐在院中石凳上,只仰着头,注视着那松风间的一弯新月,崔琳便也在另一处石凳上坐下,对李嶷道:“今儿是你生辰,你有什么愿望,说不得我可以助你实现。”

李嶷却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若是少气我两回,或许我能活得长久些。”

崔琳笑着探过头来,说道:“就说你在生气,你却偏不肯承认,不就是亲了你一下,你就这般记恨,要不然,你亲回去?”她两眸沉波如水,用如玉管一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绛唇,却是又瞟了李嶷一眼。

李嶷气得跳起来:“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能不能矜持一点……”

话音未落,崔琳却探身过来,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这下李嶷说不出话来了,就在她双颊微红,想退开时,他一下子搂住她,狠狠在她唇上辗转亲吻。

离别并没有太久,但仍旧相思如渴,过了良久之后,他才松手放开她,恋恋不舍地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问她:“阿萤,你就不能听从我这一回吗?难道你真的就要舍弃我吗?”她只是含笑看着他:“那你呢?你就不能依我这一回吗?”

他只觉得十分气馁,连肩头都不由得垮下去了,她忽然心里一软,唤了他一声“十七郎”,只见他抬起眸子,充满希翼地看着自己,她便柔声道:“咱们眼下,谁也说服不了谁,你心中难过,我也心中难过。要不明日我们暂且忘却此事,就当作不曾有过这般争执。我们曾经相约一起同游乐游原,但自从收复西长京之后,有太多事情和纷争横亘其间,你很忙,我也总是很忙。明日那十二个时辰,你只需要做十七郎,不是什么秦王殿下,我只需要做阿萤,也不是什么节度使的女儿,咱们把一切烦恼都忘记,也不要去想那些朝局上的事。等到明日十二个时辰过去之后,再想旁的事。我们一起去乐游原,好不好?”

他怔怔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之后,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月色当空,湖中半亩新荷盈盈,裴源抱着剑守着一炉驱蚊的艾香,湖中有蛙声偶鸣,旋即又“扑通”跃入水中,销声匿迹。老鲍拿着个蒲扇,一边拍着蚊子一边走过来。老鲍一见了他,就问:“这不是小裴将军吗?怎么在这儿喂蚊子呢?”

裴源叹了口气,说道:“大约是前世不修吧,这辈子才得半夜在这里喂蚊子。”

老鲍见他脸色愁苦,不由揽了他的肩,说道:“走走,吃酒去。”

“今天不行,今晚我当值。”裴源说道,其实府中本有典军守卫,但是镇西军的规矩,越是逢年过节,越是由军中职位更高的将领当值,好让普通低层军官和士卒多休憩。

老鲍满脸惋惜,忽然遥遥隔湖望见似有人影出来,旋即一闪,竟然就不见了,老鲍猛吃了一惊,几疑眼花看错,捏着蒲扇本能就转头去看裴源,裴源却一副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