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七夕(第16/18页)

崔倚忽然又问道:“刚才在洛水河滩上,我看到秦王的冠上插着你母亲留给你的那支簪子,是他抢去的吗?”

她大大方方地作答:“不是,那是女儿送他的。”

崔倚不由皱了皱眉:“你怎么把你母亲留给你的簪子,都送给他了?”

她还是落落大方地答:“因为我心悦他,所以就把簪子送给他了。”

崔倚不料她这么坦率地说出来,怔了一怔,过了半晌之后,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臭小子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你青眼有加。”

“我也不知道,”她说到李嶷,眼中却有异样的神采,明眸流转,盈盈动人,“阿爹说当年看到阿娘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是自己定要相伴终身之人,我也是这样,我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是他了,不会是别人,我就是喜欢他。”

崔倚又怔了怔,说道:“他如何能与你娘相提并论……”过了片刻,又悻悻地道:“臭小子,如此不知好歹,竟然敢将你扣在太清宫里,教我说,就该拿鞭子好好抽他一顿,再把他碎尸万段,方才能解此心头之恨。”

她笑盈盈上前牵住崔倚的手,说道:“阿爹别生气了,女儿这不是毫发未损地回来了吗?还是他亲自送回来的。女儿这就给阿爹煮汤饼去,阿爹吃过汤饼,就气消了,好不好?”

崔倚却仿佛不死心,又问道:“真的不杀?”

她点了点头:“不杀。”

崔倚还未说话,忽然他身后的箱笼里“咕咚”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相击,崔琳不由得看了崔倚一眼。崔倚不情不愿,起身打开箱盖,原来李嶷被五花大绑,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正被塞在那箱笼里,饶是那箱笼十分阔大,但他身高腿长,蜷缩在箱子里,自然是满满当当,看着十分憋屈难受。崔倚取出他口中的麻核,却是朝他冷笑:“阿萤说不杀你,今日就饶你一命。”

她虽然猜到李嶷八成是被拿住了,只以为被关押在别处,却也没想到他竟然被捆成这样塞在箱笼里,想到适才自己说的那些话都被他听去了,忍不住脸颊微烫,也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眉开眼笑,甚是喜悦的样子,简直就跟适才小黑在河滩上一样,如果有尾巴,只怕他都要跟小黑似的摇头摆尾起来。她既然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转向崔倚,正色道:“节度使,他怎么会在这里。”

崔倚不情不愿地说道:“是他再三恳求,说愿意被绑着藏身在箱子里,他要在这箱笼里亲耳听着,若是你说不杀他,就放了他。若是你说要杀,便立时杀了他,他也是并无二话的。”

李嶷虽然嘴里塞了麻核,耳朵却没被塞,一想到她适才亲口说,第一眼就喜欢自己,早就乐得心花怒放,三下五除二便挣脱了绑缚自己的绳索,说道:“阿萤,我陪你去煮汤饼。”

她怒道:“我才不要你陪!”说完转身便走。他喜不自胜地朝崔倚匆匆一礼,连忙快步追上去,说道:“我也饿了,阿萤你给我也煮一碗……”

她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还想吃汤饼,你真是想得太美了……”

两人拉拉扯扯,越走越远,消失在帐外。崔倚心中说不出是悲是喜,是辛是苦,只觉得百味杂陈,烦恼无限,只得喟然长叹一声。

李嶷到底还是吃到了汤饼,他死乞白赖地使出水磨功夫来,又故意露出手腕上被绑勒出的红痕,试图博取她的同情,却被她痛斥:“活该,打不过你不会跑吗?”

“不是打不过……”方分辩了半句,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扮可怜,声音不禁又低了下去,“我怎么能跟节度使动手呢,不然他岂不更生气了。”

她看他可怜巴巴望着自己,虽然明知这个人诡计多端,八成是在假装可怜,但到底哼了一声,盛汤饼的时候就盛给他一碗,说道:“反正煮多了,就这么些,再要吃也没了。”

于是他喜滋滋端着汤饼,先喝了一口汤,就夸赞她手艺好,仿佛这不是汤饼,而是世上的奇珍美馔一般,吃得津津有味。等她送汤饼去崔倚帐中回来,他早就将一碗汤饼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掉了。只是他勤快惯了,连锅带碗,一并涮洗得干净,随手还把灶中的柴灰都收拾掉了。

一见她折返,他便问:“如何,崔叔叔怎么说,是不是愿意你我统兵,一起去取西长京?”

“谁是你崔叔叔!”她怒道,“节度使!”

他却并不着恼,笑嘻嘻说道:“要不,我还是称崔伯伯吧,听起来好像更尊重些。”

她随手拿起灶边的扫帚,便没头没脑朝他打去:“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他闪避了两下,到最后干脆把扫帚夺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她本来挣扎着想要刺他一针,却被他眼明手快,捏住了她的手指。他在她鬓边轻轻一吻,说道:“阿萤,我今日真的好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