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秋分(第15/29页)

韩立狐疑不已,只听那假崔公子道:“崔家不久前刚刚从眼皮子底下,劫了镇西军的粮食,镇西军缺粮缺得厉害,恨崔家正恨得入骨,韩公不如遣人去望州,与那李皇孙商量商量,两家联手,灭了崔家这支定胜军。韩公解围,镇西军得粮,我想那镇西军,未必不会心动。”

韩立沉吟不语,心想望州之事,自己倒是接到过郭直遣人送来的消息,知悉甚详,那崔家确实是从镇西军眼皮子底下劫走了粮草,镇西军占了望州城,倒害得郭直狼狈不堪,因此向他求援,但他只推说城防兵力不足,并没有向郭直派出援军。这么说起来,既然崔家定胜军都兵临城下,派人去跟那李皇孙商量商量,也是应有之意。

他心中不断思量这利弊得失,也因此目光不停在那假崔公子的身上打量。

“我是一个被崔家舍弃的人,一无所有,眼下只有韩公能给我一线生机。”那假崔公子说得十分坦然,尽显真诚,“韩公不如先遣人去探探镇西军的口风。至于我,韩公要杀要剐,何必急在一时。若是镇西军李皇孙那边不松口,韩公再杀了我出气也不迟。若是万一这计谋有效,韩公觉得我还有一二分可用之处,我愿意投在韩公帐下,供韩公驱使。”

韩立阴沉着脸道:“把他押下去,先关起来。”

李嶷被带走,这次可不再是软禁在客房,而是直接就被押进地牢。那地牢之中潮湿阴暗,看守森严,地上只扔着几捆烂稻草,一股陈年腐味直呛人鼻子,将他锁进地牢之后,也没给他食物饮水,但李嶷安之若素。他在地牢中躺了两天,忽然吕成之又亲自带着人来,押着他去见韩立。

这次韩立脸色没那么难看了,说道:“我派去的使者,见到了裴献的儿子裴源,裴源思量再三,又禀明了李皇孙,居然回话说愿意与我等前后夹击定胜军,但他提了一个条件,说若是联手夹击定胜军,那除了定胜军的粮草归他之外,还希望借道建州南下。”

李嶷闻言,故意沉吟了片刻,方才道:“韩公,若是裴源什么条件都不提,韩公倒是不要轻易信他。如今裴源提了条件,某倒觉得这事情,倒有八分可行。”

韩立不动声色,只道:“哦,说来听听。”

“韩公可以假意答应事后让镇西军借道,建州落霞谷地势险要,韩公手中的守军,可以借地势以一敌十。”李嶷道,“待镇西军入了落霞谷,韩公设好埋伏,自可以殄灭这一支镇西军。”当下便在韩立面前稍作演算,筹划何处诱敌,何处设伏,何时出击等等细节,皆一一道来。

韩立听他说得条理分明,确是可行之计,不由问:“你读过兵书?”

李嶷坦然道:“我是崔公子的伴读,琴棋书画,兵书谋略,自幼都跟他一起学过。”

韩立不由点头道:“不错,你是个人才。”

那吕成之听闻此言,心中甚是微妙,他知道韩立久渴知军事之才,心道这小子竟然撞了大运,上来就受到主公赏识。

只听那假崔公子道:“韩公过誉,生逢乱世,所求不过是安身立命,愿为韩公效犬马之劳。”

韩立却说:“你的本事我还要考校考校。委屈你,先回牢里住着,等镇西军依约夹击了定胜军,必然放你出来,为我谋划伏击镇西军之事,只要能殄灭镇西军,此后我便让你做我的主簿。”

那假崔公子大喜过望,忙道:“谢过韩公!”

而那吕成之心道,自己辛辛苦苦追随主公十几年,也没升得主簿之职,这小子一来,不过献了一条计,动了动嘴皮子,便得到主公允诺他可任主簿,当下心中不免又嫉又恨。

当下吕成之将李嶷又押回地牢,却也一时未走,反倒命人好生送上酒菜,他亲自接过酒壶,替李嶷斟上一杯酒,说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李嶷笑道:“吕先生客气了,我是个卑微的人,自幼被卖到崔家,公子,不,那崔贼曾给我赐姓为崔,单名一个寅。”他本来是随口捏造的假名,但不知为何,却给自己选了这个寅字,大概是因为与阿萤字音相近吧。

吕成之当下与他推杯换盏,又道前两日韩公令不得送饮食,委屈了他云云。一时酒酣耳热,那吕成之便拍着他的肩头道:“小兄弟,你真的是好福气,从小跟着那崔公子学了兵书,我们主公,最渴盼有知兵事之人,这下子你前途无量啊!”

李嶷似也饮得醉了,勾着吕成之的肩,大着舌头道:“我跟吕先生比不了,吕先生侍奉韩公十几年,功劳苦劳都如同山高海深,我是个新来的,以后诸事还请吕先生照应……”

他们两个在牢中饮酒,那些看守闻着酒肉香气一阵阵飘来,有一名看守忍不住低骂:“好个不识趣的,都半夜了还在这里喝酒。”另一个便笑骂道:“冯老三,你这是馋虫犯了吧。”一语未了,忽听得“咕咚”一声,却是那吕成之倒在了地上。李嶷慌忙上前,连声唤:“吕先生?吕先生?如何就饮得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