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记(第40/41页)

他随即孩子般地叫了起来:“安娜,安娜,对不起,请原谅我。”他开始呜呜地哭起来。我相信他是在用未拿话筒的手捶打自己的胸膛,或者以头撞着墙壁——不管怎么样,我听到了嘭嘭的捶击声,两种情况都可能。而我知道得很清楚,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他打电话告诉我想带个女人到我家来,就是为着可以捶打胸膛和用头撞墙来收场,而打电话的目的也在这里。因此我马上挂上了电话。

然后我就收到了两封信。第一封冷漠、恶毒、傲慢——但首要的一点是,内容毫不相干,东拉西扯不切正题。这样的信在许多完全不同的情况下都可以写出来,内容可以各不相同。这种信的关键就在于毫无逻辑。两天后又是一封信,简直就是孩子般歇斯底里的大哭。第二封信比第一封更让我心烦意乱。

我曾两次梦见德·席尔瓦,他便是以恶为乐原则的化身。在我的梦中他未加伪装,完全像在生活中一样,露着微笑却恶毒冷漠,怀有偏见。

摩莉昨天给我打来电话。她听说他遗弃了他的太太和两个孩子,没给他们留一点儿钱。他的家庭,那个富裕的大户人家,却接纳了他们。摩莉说:“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劝说太太生第二个孩子,而她原本不想要。他的目的是想把她牢牢拖住,从而使他获得自由。然后他便溜来英国,我估计他原指望我帮他一把。可怕的是,要是我没有外出,我是会出力帮他的,我会将整件事信以为真,以为这可怜的僧伽罗人(19)的知识分子,无法挣钱谋生,只好离别妻子和两个孩儿,来到这收入较丰的伦敦的知识分子堆里找工作。我们真是太傻了,永远这么傻,一辈子傻定了,我们从来学不乖。我心里有数,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不会有什么长进。”

我在大街上偶尔遇到B,我认识他已有些时日了,与他一起去喝咖啡。他十分诚挚地说起了德·席尔瓦。他说他曾劝说德·席尔瓦“对太太体贴一点”。B说他愿意出钱承担德·席尔瓦太太每月一半的生活费用,要是德·席尔瓦许诺承担另一半的话。“那另一半他愿出吗?”我问。“噢,他当然不愿意。”B说,他那可爱而聪明的脸上充满歉意,并不单单为着德·席尔瓦,而是为着整个世界。“德·席尔瓦现在在哪儿?”我问,其实我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他马上要搬到乡下来,住在我隔壁。那儿有个他很喜欢的女人。那女人每天上午来我家打扫房间。她将继续打扫我们的房间,我对此感到很高兴。她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我很高兴。”我说。

“是的,我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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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奎宁,抗疟药物,俗称“金鸡纳霜”,服用后病人常常会出现耳鸣、重听、头昏等症状,称“金鸡纳霜反应”。

(2) 马绍那人,马塔贝列人,均为津巴布韦的土著民族。

(3) 普鲁斯特(1871—1922),法国小说家,《追忆似水年华》的作者。

(4) 乔治·艾略特(1819—1880),英国女作家,真名叫玛丽·安·伊文斯。吉辛(1857—1903),英国作家,一生穷困潦倒,作品多反映伦敦下层生活。

(5) 马斯雅维利(1469—1527),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历史学家,哲学家,认为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著有《君主论》、《佛罗伦萨史》等著作。

(6) 即托马斯·沃尔夫(1900—1938),美国小说家,作品有自传体小说《向家乡看吧,安琪儿》。

(7) 博塞特(1865—1920),德国宗教史家。

(8) 司汤达(1783—1842),法国小说家,作品有《红与黑》。

(9) 肯辛顿,英国城市名。

(10) 双重标准指在性的问题上对男子宽对妇女严的双重标准。

(11) T. E. 劳伦斯(1888—1935),英国军人、学者,以“阿拉伯的劳伦斯”闻世,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受命加入阿拉伯军队,经历极富传奇色彩。

(12) 隆美尔(1891—1944),纳粹德军元帅。

(13) 克伦威尔(1599—1658),英国军人,政治家,独立派领袖。

(14) 伊卡罗斯(Icarus),源出希腊神话,与其父一起以蜡翼粘身,飞离克里特岛,因飞得太高,蜡被阳光融化,坠爱琴海而死。

(15) 《推销员之死》,阿瑟·米勒创作的名剧,一九四九年首次上演,曾获普利策奖等六项大奖,该作家是美国最著名的现实主义剧作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