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记(第77/79页)

一九五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捷克审讯破坏分子。由此引发了人们对于人民民主国家政治司法体制的标准模式的热切关注。首先,捷克斯洛伐克是东欧集团中惟一享有过根深蒂固的民主生活方式的国家,包括充分的公民自由权和独立的司法体制。《政治家》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三日

达特穆尔(34)一男子受鞭刑。恶徒与恶妇一道被鞭笞二十。《快报》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十七日

十一名共产党领导人在布拉格被处以绞刑。资本主义间谍向捷克政府告发。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一座耗资巨大的原子能工厂正在筹建,英国原子武器的生产有望成倍增长。《快报》

一九五三年一月十三日

苏联发生大谋杀,举世震惊。莫斯科电台今天早上指控一班犹太恐怖主义医生企图暗杀苏联领导人——其中包括几位苏联高级军官和一位原子能科学家。《快报》

一九五三年三月六日

斯大林去世。《快报》

一九五三年三月二十三日

两千五百名茅茅党人被逮捕。《快报》

一九五三年三月二十三日

俄国囚犯获大赦。《快报》

一九五三年四月一日

朝鲜和平对你意味着什么?《快报》

一九五三年五月七日

朝鲜和平的希望正在增长。《快报》

一九五三年五月八日

美国正在讨论是否有可能促使联合国采取行动以“制止共产党在东南亚的扩张”。目前美国正将大批飞机、坦克和武器弹药运往印度支那。《快报》

一九五三年五月十三日

埃及发生暴乱。《快报》

一九五三年七月十八日

柏林夜战。今天凌晨,一千五百名东柏林民众在黑暗的街道上与苏联坦克步兵师发生冲突。《快报》

一九五三年七月六日

罗马尼亚发生叛乱。《快报》

一九五三年七月十日

贝利亚(35)受审,并被处决。《快报》

一九五三年七月二日

朝鲜停火。《快报》

一九五三年八月七日

战俘大骚乱。北朝鲜一万两千名战俘集体大骚乱,联合国卫队动用催泪弹和小型火器予以平定。《快报》

一九五三年八月二十日

波斯。三百人在政变中丧生。《快报》

一九五四年二月十九日

英国如今已有原子武器储备。《快报》

一九五四年三月二十七日

第二枚氢弹延期发射——英伦三岛受一号风暴影响,气温仍然太热。《快报》

一九五四年三月三十日

第二枚氢弹爆炸。《快报》

[至此,个人记事恢复。]

一九五四年四月二日

我今天意识到,由于马克斯太太说了某些话,我正打算从此中断与她的“交往”(这“交往”一语也是出于她之口)。她自己肯定早就知道这一点。她说:“你肯定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分析治疗的结束并不意味着这种交往的结束。”“你的意思是说,这酵母将继续发挥作用?”她笑着点了点头。

一九五四年四月四日

我又做了一个噩梦——我受到了无政府思想原则的惊吓,但这一回它是以一个残酷无情的丑矮人的形象出现的。梦中见到了马克斯太太,她显得很魁伟,很强大,就像一个善女巫。她听我说完梦,然后说:“你单枪匹马,而且还受了惊吓,看来你得找个好女巫帮帮你了。”“那就找你吧。”我说。“不行,你根据我而创造的那个形象其实是你自己的化身。”我们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她好像是说,你还是靠你自己去吧。因为她说话时显得很随便,很冷淡,好像在拒绝我。我佩服她的本事,快要分手的时候,她递给我一件东西——一支鲜花,也许就算是一个禳灾辟邪的护身符。

一九五四年四月七日

她问我是否还在坚持记录这段“交往”的历史。但在最近三年中,她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我的日记。看来她凭直觉知道我并没有记日记。我说:“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记下来?”“没有,但我的记忆力很好。”她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你的日记现在变空白了?”“没有,我贴上了一些剪报。”“什么剪报?”“都是些使我感到震惊的事——一些我觉得很重要的事。”她迷惑不解地看着我,那眼神是说:“我在等你把具体的内容说出来。”我说:“前几天我浏览了一遍这些剪报:我剪下来的都是些有关战争、凶杀、暴乱和苦难的记录。”“在你看来,这就是过去几年的历史的真实吗?”“难道你不觉得那是历史的真实吗?”她看着我——带着讥诮的意味。她的意思显然是说我们的“交往”一直富有成效和创造性,我过去所说的话是不诚实的。我说:“好吧,就当这些剪报能起某种均衡的作用吧。在这三年多时间里,我一直在跟自己那颗宝贵的灵魂过不去,同时又……”“同时又怎么样?”“我没有受折磨、被屠杀,被饿死,或死于监狱,这只是我的幸运而已。”她看着我,既富有耐心又充满讥诮。我说:“你肯定看得出,在这间房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不仅仅只与你所谓的创造性有联系。它还跟其他有联系……只是我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它才好。”“我很高兴你打算用上‘毁灭’这个词。”“不错,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然而,尽管我明明知道这一点,但只要某个地方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我就会梦见它,就好像我亲临其境。”“你把报纸上的坏消息全都剪下来,粘贴到你的日记本上,你这样做是为了引导自己如何做梦吧?”“但马克斯太太,这有什么不对呢?”我们经常陷入这种特殊的僵局中,谁也不想打破它。她坐在那里,朝我笑了笑,神态既冷漠又有耐心。我面对着她,目光中充满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