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呼叫转移(第20/20页)

你猛打方向盘,故意来个急转弯。你听到冯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你在想原来导演骂起人来也并没有更特别的字眼,除了他妈的就是鸡巴。与此同时,你的脑筋也在飞快地旋转,你在搜索关于儒商的记忆,暗自赞叹那个假头套质量不错,一眼看不出真假。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定是疾风暴雨。只不过,宋宜的疾风暴雨听起来就像一阵接一阵的断气。她好像气得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扔出一个个词,词跟词之间加上标点。比如,血口喷人与双重标准之间是惊叹号,恶人先告状与哀莫大于心死之间是省略号。女学生甲女学生乙女学生丙之间倒是一个标点都没有,她是一口气顺下来的。

你没有听见萧萧的名字。也可能是她的名字会刺痛耳膜,所以你把它自动屏蔽了。

“你这样我很心痛,”冯树的话越来越耳熟,“真的。你忘了我们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别演戏了,我都看你演了一辈子了。”

然后是用拳头捶打车门。“司机停车!听到没,叫你停你就停!”

摔门。依然不轻不重,没有一点杂音。这一款质量没的说。

宋宜隔着车窗对车里扔下一句:“我没忘,我什么也没忘。你最好也长点记性,想想这车、这房是从哪里来的!”她一边说一边昂起头向他们家的方向走去。你知道这是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一平十万起。从这里步行过去,应该还得走上半小时。

冯树忙不迭地扔过来两百块钱,嘱咐你开到他们家车库去。

“停好就自己回家。车钥匙交给门口的保安,把车号告诉他就成。那里没有人不认得我们这辆车。”车还没停稳,他就冲了出去。

你稳稳地往前开,不去看车窗外,到底谁追上了谁,谁给谁一个耳光,谁把谁碾成了粉末。你不去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也不去想这事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生,发生的时间是今天,明天,还是要再过十天,十个月,十年。这不重要。在一个好故事里,这一点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这一幕偏偏落在你头上的时候,你将胸有成竹。你知道,你已经准备了一生,你时刻准备着。就像台上的每个演员,都知道下一句台词怎么接,下一个瓶子怎么摔。他们不会放过任何能把火星点燃的时刻。就像布兰琪说的那样,他们把一小时看作一小片永恒。

太晚了,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将会把车停在一个最暗最偏的角落,四周一个探头都没装。你将会蹲下来,一个接一个地找轮胎气门嘴。你将会把刚才在路边捡到的树枝准确地扎进去。树枝触到了弹簧,你再往下用力按。你想起萧萧上气不接下气的笑,此刻这笑在你的脸上默默延续并终结。一片寂静中,你将会听到,有咝咝咝的声音在墙壁与墙壁之间回荡。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