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雪(第6/7页)

“把那些小鸡小鸭都还给你……”

那车子很快就消失在雪地里了。

雪停了。她听到院里有小动物的持续叫声,有点像蝉,又有点像鸟,是从井口那里发出的。六瑾走到那一堆水泥所在的地方,却又并没有发现那种声音的源头。邮差在院门那里叫她,说:

“你有木叶县来的信呢!”

六瑾接过信站在那里发呆。真怪,这种轻飘飘的薄纸信封,又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呢。仔细看几眼,便隐隐约约地看见了狼的图案。啊,真的有个木叶县,地图上怎么从来没出现过呢?“木叶县中水街4号麻寄”。一个姓麻的人给她写来的信,字迹很普通。

她仔细拆开信,掏出里头那张纸。纸的两面都印着淡绿色的树叶图案,很美,有种熟悉感。为什么没有文字?

“你没有想他的时候,他就来了!”鹦鹉说。

难道是蕊写来的信?那只张飞鸟站在房子底部的风洞那里,突然发出了蝉的叫声。啊,一只鸟儿竟然可以一口气连续叫这么久!它的身体只有普通张飞鸟的四分之一那么大,羽毛又黑又亮。这么小的张飞鸟,它的叫声更是不像鸟叫,也许这就是入侵到生活中来的异物吧。它终于叫累了,就退到风洞里头去了。

六瑾走进厨房时,饭菜摆在桌子上,看来阿依来过了,阿依多么贴心,多么令人舒适。六瑾感动得又想流泪,近来她常这样。

天黑下来时,她将那封信放在窗台上,她看到了淡绿色的微光。她对自己说,“那就是蕊的手。有那么多的人惦念着我呢”。

她坐在窗前,又一次听见了雪花落地的细小的声响。爹爹和妈妈那奋进的身影浮上了她的脑际,想到他们到了晚年还能汇合到火热的集体生活中去,六瑾心中对他们生出由衷的钦佩。

她一直坐到夜深。后来她就什么都不想了,任凭感官被窗外凉丝丝的夜气抚摸着,大脑一瞬一瞬地变得通明透亮。

老板躺在藤椅上,将腿架起来。他的腿还是不能动,可他看上去并不痛苦。

“螺旋花纹的那几匹布一上柜就卖完了。”六瑾对他说。

“六瑾啊,”老板叹了口气,“你帮我做了多少年了?在这个市场里,我们这一对搭档啊,可说是,可说是……”他说不下去了。

老板一贯不动声色,六瑾很吃惊他居然这么激动。

“是啊,老板。我们站在这里,我们耳听八方,我们……啊,老板,我当初选择这个工作,就是为了倾听人群中传过来的那些声音啊。”

“六瑾真精明啊。”

老板弯下身去想到藤椅下找什么,但是他够不着。六瑾问他找什么,他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龟。”他还说那小东西来无影去无踪。

六瑾的顾客们有点奇怪,买布的时候都垂着眼不看她,就好像在为什么事发窘一样。六瑾暗自思忖:莫非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她走到后面房里去照墙上那面镜子。她在自己的额头上看见了那只壁虎,那么细小的壁虎残骸,而且是透明的。她用手巾去擦,擦了几下都擦不掉,她慌张起来了。当她不照镜子时,用手向那个部位摸去,却什么也摸不到。一照镜子,就赫然见到那个小东西嵌在额头正中,如同她戴的一个首饰。回想起爹爹镜框上的那些壁虎,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六瑾啊,有的事不要太往心里去,任其自然。”

听了老板这句话,六瑾就镇静下来了,她转身回到了柜台上。

“雪天里,视野真开阔。”她对那位老女人说。

老女人收好布,点着头回应她说:

“我啊,就喜欢来你这里买布。这种布是雪山里头制出来的嘛。”

六瑾注意到市场的角上有人群在聚集,与此同时,蝉鸣响彻整个大厅,就好像不是雪天,而是夏天一样。

一群姑娘来到她的柜台前,她们抚摸着布匹,轻声地说话。六瑾扫了她们一眼就愣住了,四个皮肤白晰的姑娘脸颊上都嵌着小银环蛇的标本,仿佛那毒蛇是从肉里头长出来的一样。她颤声问道:

“你们,买布吗?”

“我们来找那种印着竹叶的土布。我们脸上的小蛇名叫‘竹叶青’。”高个子的女孩很坦然地说。

六瑾凝视着这群俊俏的姑娘们的背影,在心里感叹道:“世事在发生什么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忽然,樱出现了,他的个子那么高,脸上那么黑,老远一眼就可以看见。但是他却没有过来,他在伸长了脖子找什么东西。六瑾想,他要找的东西难道会在市场里头吗?这时老板在后面大声说话,六瑾连忙跑过去。

“那位英武的男子来了吗?”老板问。

“您是说樱吗?他到了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