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叶子和麻哥儿(第2/8页)

突然,一只身体很大的狼狗将麻哥儿扑倒了。其实他是自动地、乐意地倒下去的。麻哥儿抱着狗的脖子,狗踩在他胸口上同他对视着。麻哥儿一边喘气一边焦急地从狗眼里找什么东西。那奇瘦的男子过来了,口里呵斥着,一把将狼狗拖开,照着狗屁股踢了一脚。狗摇着尾巴看了看主人,不情愿地离开了。麻哥儿爬起来后,就同那男子扭打起来。男子开始还回了两下手,后来就不回手了,说:“我要死了。”他的脸变得象纸一样白,冷汗淋淋的。麻哥儿很害怕,就扶他靠墙坐下。过了好一会男子又说:

“我是遗腹子,我有严重先天性心脏病啊。”

“你不会死吧?”

“我要死了,可是狗怎么办,它们是属于……属于……啊!”

他翻着白眼,挣扎了几下,却又渐渐地缓过来了。

“你是谁?”他用虚弱的声音问麻哥儿。

“我是那条荷兰狗。”

这时饭厅里已经没有狗了,外面也没有,不知道它们跑到哪里去了。小叶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后厨那边发生了失窃的事,一大块牛肉从眼皮底下飞走了,老板已经报了警。男子一听报了警,立刻站起身来,撞撞跌跌地向外走去。

虽然他走得很不稳,但他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那么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老板说:

“我认识他,他一直为这些狗所累。这就是生活啊。”

一天,休息的时候,坐在厨房里,小叶子和麻哥儿看见了那个粗壮的老男人。老人正在那片荒地里栽种什么东西。他用手里的耙子在地上挖一个洞,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种子放进洞里埋好,然后往前走几步,又挖一个洞……那片荒地是一片沙土,盛不住水,所以土里几乎没长什么植物。老头栽的是什么?“是人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他后来告诉麻哥儿。可是他俩明明看见他掏出的东西是种子的形状,小小的、圆圆的、灰蓝色的东西,人身上怎么会掉下那种东西来呢?后来那老女人也来了,帮着他栽,两人忙乎了好久。麻哥儿对小叶子说:

“我说了这两个人是一伙的吧?他们来餐厅里各就各的餐,好像不认识一样,其实他们之间总在交流的。”

过了一天那两人又出现了。结果是,那一大片荒地都被他们栽满了那种东西。他俩搀扶着站在那里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的表情并不高兴,好像还有种哀婉之情。穿丧服的老女人用双手蒙住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小叶子的好奇心越来越上涨,她想过去看,麻哥儿拉住了她。麻哥儿认为,以前在荷兰,他们相互之间欠了很多债,现在他们是在还债。麻哥儿什么都懂。

一个月夜,趁着麻哥儿不在,小叶子一个人跑到荒地里,用耙子耙开一个洞,找了很久才找出了那粒灰蓝色的种子。她就着月光看呀看的,无论怎么看那也是一粒石头,圆溜溜,硬邦邦的,上面还有几道纹路。她将它埋好,又去耙开另一个洞,也找到了相类似的一粒石头,只不过扁一点,带点儿褐色。这么大的石头,不可能是人体内的结石,他为什么要说是人身上掉下来的呢?小叶子埋好第二粒石头后,突然恐慌起来。她一路跑回了自己的住地。她回到她和麻哥儿的木箱时,发现有几个人从那边木箱里伸出头来看她。麻哥儿痛心疾首地说:

“你真是任性啊。”

深夜,小叶子狂叫起来,因为她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散了架,散成了好多小块,只有头部是完整的。而她的嘴居然还能叫出声来。她的头浮在空中,她看见麻哥儿在木箱里忙乎着,举着蜡烛,将那些小块(不知为什么没有出血)捡到一处放着。他做这事很认真,仔仔细细地检查,生怕遗漏了什么。

“麻哥儿?!”

“啊,宝贝,我在呢。”

小叶子在担忧,麻哥儿会不会将这些小块拿去埋在地里头呢?麻哥儿催她快睡觉,小叶子就在空中闭上了眼。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于朦胧中又看见麻哥儿在忙忙碌碌。报时鸟在什么地方叫唤,已经是下半夜了。她不知道麻哥儿走来走去的忙些什么,只是她猛地一下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手,那手软绵绵的,像婴儿的手一样,她想握住桌上的一只杯子,却没有成功。她听见麻哥儿在说话。

“我回家没看见你,就知道你去地里翻了那些种子了。这样,你就要重返那人的经历了。我刚刚搞清,报时鸟是老园丁养着的。你看,这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他养的,他养的那些月季花,都开得像脸盆那么大了。”

后来蜡烛烧完了,麻哥儿仍在一片漆黑之中忙碌,小叶子觉得他好像是在做缝合。那么,是缝合那些碎块?如果他将几小块东西拿出去埋了,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她听见他说:“这是荷兰边界。”他的声音有点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