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6/24页)

他们在草上翻滚。他压在她身上,浑身扭动着。她的手抚摩揉搓着他的嵴背、胸膛和大腿。她突然抱紧他,使劲贴住胸口,肚皮在他身下有节奏地上下抽动,好像在伴随着什么音乐摇摆。她像头牲口那样呻吟吼叫,这快乐陶醉的声音给他注入了巨大的能量。他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腰下汇集汹涌。一群野鸭惊起,狂声乱叫。刺耳的鸭叫使他的双臂哆嗦了一下。他死死抱住她,好像在海洋中抓住救生圈的溺水者。

他在她身上抽动了很长时间,直到筋疲力竭,翻下来躺在她身旁。她的屁股在微微颤动,像发面团一样不大工夫就涨大了好几倍,他的手在上面揉搓抚弄着。过了一会儿,她翻转过来,撑着胳臂肘抬起身,锁住了他的脖子,哼哼着说:“再来,再来,我还要嘛。”

他伸手去找埋在草中的衣服,手背打到了铁床头上。孔林一下子惊醒了,浑身汗水淋淋。他定了定神,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春梦。他头一次做这样的梦,深深地感到羞耻。那个女人是谁?她的长发及腰,身体匀称,散发着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花生一样的气味。她的左胳膊上有块纽扣一样大小的胎记。他努力回想所有认识的女同志,没一个人吻合她的特征。要是能看清她的脸就好了。

宿舍里一片黑暗,对面的陈明鼾声如雷。孔林无声地坐起来,打开枕头套,取出一条内裤,换下身上那条前面湿了一片的裤衩。他多年来常听别人说起做春梦的故事,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结婚前,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性能力。因为别的年轻人好像没有姑娘就活不下去,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女儿出生后,他终于安心了: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可是,春梦是啥滋味?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做过呢?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每当听见身边的同志们吹嘘自己的男人雄风和各种离奇的春梦,这些问题就会浮现在他脑海里。现在他终于也做了一次春梦,梦境带给他的是美妙的兴奋和激动。梦中的感官刺激是货真价实的。他暗暗希望麦田中的妇女是他认识的女同志。

早上五点半起床号响了。他翻身下床,匆匆穿好衣服,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放在被子上。这时候,他发现白床单上有一块黄色的痕迹。现在来不及洗掉了,要马上出早操。他随手抓起一本新出版的《解放军画报》盖在黄印上,然后和陈明一道,冲进了冰冷刺骨的曙光里。

他感觉今天的三公里长跑特别累,出了一身的汗,一路上喘得像个风箱。他的头也有些晕。

孔林回到宿舍,田进已经起床了。他昨天夜里值班,早晨不用出操。见到孔林进屋,田进一脸的坏笑:“嗨,孔林,昨晚上梦见谁了?”他眨巴着细长的眼睛,短粗的鼻子在空气中抽动着,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

孔林的脖子根都红了。他连忙跑到床前,掀起床单,把它搓成一团,丢进盛着水的脸盆里。

“哎呀,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是正常现象。”田进说完,嘿嘿笑起来。

陈明也发话了:“当然是正常现象。我每个礼拜都做这样的梦。精满自泄嘛。”他转向孔林说,“你也不用慌着洗床单,好像上面沾着病菌啥的。我床上的那些花点子多了,你看我啥时洗过?”

“我也不洗那玩意儿。”田进说。

孔林巴不得这两个家伙能让他清静会儿。田进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伙计,我能猜出来你昨晚梦见了谁。”

“你妹。”孔林火了。

“哦,那还不好办。我要是有个像吴曼娜那样的妹妹,巴不得让你骑她,就像骑匹小马那样,骑多久都行。不过,只能在梦里骑。”

他的两个室友爆发出一阵大笑。孔林一句话也没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条肥皂,端起脸盆出了屋。夜里的梦仍然困扰着他。现实生活当中,他绝对想象不出自己能够和一个陌生女子躺在麦子地里,像畜生那样交媾。他感到有点恶心。

孔林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撕破了的电报纸。这是他大哥孔仁打来的电报,上面写着:“父亡速归。”

想到父亲在土坷垃里辛苦了一辈子,日子却一天比一天穷,孔林泪水盈眶,不住用手指揉着眼角。可是他不能回家奔丧。他向部队领导申请提前探家,没有被批准。一九六九年春天,医院进入了战备状态。这一年冬天,中苏军队在乌苏里江江心的珍宝岛上发生了武装冲突。虽说现在是春天,江上的冰层已经松软,苏联军队的坦克和装甲车无法过江,但解放军的战备状态要到五月份才能结束。

孔仁的家离鹅庄三十多里路,孔林给他寄去两百块钱,嘱咐给爹办个体面的丧事。老人临死前把老家的房子都留给了孔林,感谢淑玉这些年来殷勤伺候两位公婆,给他们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