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8/8页)

感慨中,乐队已经展开了笫三乐章,双主题变奏曲,如歌的缓板,音乐中充满了沉思、梦幻与期望。严峻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惊醒了人们的美梦,音乐中出现了分外哀伤的叹息,旋律变得如泣如诉,忧郁伤感……

贝多芬的思想是深邃的,又是简约的。他用音乐的语言告诉人类:只有当所有的人都成为兄弟的时候,人类才可能获得幸福。笫四乐章那巨浪冲击式的急板一下子抓住了钟跃民的心,引起他无穷的遐想……

这个世界上尽管有太多的,不尽人意的事情,但人类理性的思维和科学的批判精神,象黑暗中的闪电划破夜空,以其巨大的穿透力,穿越历史的尘埃,最终将人类载往理想的彼岸,那将是个何等辉煌的彼岸,到处是生气勃勃的灵性,充满创造力的无涯空间,奔腾驰骋的激情,轰轰烈烈的生命意志和令人倾慕的人格力量,所有的人类象兄弟一样生活在一起,消除了种族的偏见,消除了仇恨,没有了思想的桎梏,只有心灵的自由勃发和个性的恣肆张扬,那该是一个值得我们千秋万代仰视的理想境界……人不能过一种没有希望的生活,而整个人类又何尝不是这样?

全曲的高潮即将来临,男中音领唱,男女声四重唱与交响合唱的形式多次变奏,交替出现,最后阵容强大的合唱队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气势磅礴,热情昂扬地合唱出《欢乐颂》的主题:

拥抱起来,亿万人民,

大家相亲又相爱

……

整个终曲辉煌壮丽,交响乐队与欢腾激越的大合唱汇成了汹涌澎湃的洪流,喻示着欢乐的人群在理想的天国里,尽情高歌着人生的欢乐与美好,一切黑暗和丑恶都将在这里被淹没……

钟跃民被强烈地震撼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迸裂开来,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在这一瞬间,他看见周晓白也在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深夜,钟跃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惊坐起来呆呆地盯着电话机,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深夜的电话铃声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之兆,是谁这么晚打来的电话?钟跃民抓起电话:“我是钟跃民,请讲话。”

“钟大哥,我是李奎勇的弟弟李奎元,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钟跃民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是不是你哥的事情,他怎么样了?你简单点儿说。”

李奎元抽泣起来:“我哥他刚刚去世,现在我们全家都在医院里,我哥嘱咐过,他走以后马上通知你。”

“知道了,我马上去。”钟跃民挂上电话,开始穿衣服。

高也被惊醒了,她惊慌地连声问道:“跃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奎勇病故了,现在在医院里,我得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睡吧。”

钟跃民赶到医院抢救室的时候,医务人员正在撤除吊瓶和监护设备,李奎勇的遗体还躺在抢救台上,他的几个弟弟妹妹正在哭着给他擦洗身子、换衣服,他们显得格外悲痛。

李奎元告诉钟跃民,他哥哥是一个小时之前在家里进入弥留状态的,由于李奎勇生病以后坚持不肯进医院治疗,弟弟妹妹们谁也不敢违背他的决定,因为谁要是提出去医院就得挨骂,只好轮流请假护理这个大哥,只有等他进入弥留状态时才敢叫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抢救。

钟跃民走到李奎勇身边,望着他已无生气的脸,久久注视着,他想起不久和李奎勇有关灵魂的那段对话,感到心中一片茫然,他想对死者家属说点儿什么安慰的话,却觉得嗓子被哽住了,他张了张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两眼注视着天花板,李奎勇生前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我走的时候,会在天花板上等你,你看不见我,可我能看见你,你朝我招招手,我才会放心地走……”

钟跃民知道,此时李奎勇的灵魂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着和他告别,他艰难地扬起左手,只说了句:“奎勇,你走好,钟跃民和你告别了……”

话没说完,他已经泪流满面了,冥冥中他似乎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他知道,李奎勇的灵魂永远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