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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娜没有马上说话,倒了杯凉茶递给李龙,说:“你别难过,喝口水吧。你不要意气用事,冷静些。你坐着,我俩一起同梦泽谈谈吧。”

维娜坐在床头,摸着梦泽的肩背,说:“梦泽,你不要哭了。妈妈不怪你,你坐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梦泽坐起来,靠在床头,没脸望谁。

维娜说:“为了帮助你戒毒,我躲在一边看了些这方面的书籍,也咨询过陈所长和王医生,知道毒瘾发作起来,人的毅力是无法抗拒的。我理解你。但是,要戒毒,除了科学的方法,关键还在于人的毅力。你本来差不多快没事了,又抵制不了诱惑,往后退了。梦泽,不怪你,就怪妈妈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使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不,不!”梦泽突然跪在床上,“是我不争气,我不是人,我该死。妈妈你为了我,公司都不管了,没吃一顿好饭,没睡一晚好觉,人也累得不像样子了。我不是人啊。”

维娜过去搂着梦泽,说:“孩子,你不要这样责怪自己。这样没用。你瘾没发作的时候,是多么乖的孩子?你懂得爱爸爸妈妈,懂得爱我。瘾一发作了,就什么都不顾了。这不怪你,只怪该死的白粉。你需要的是坚强。你看爸爸,那么忙,那么重的担子压在肩上,还要为你操心。现在是什么时间?正是工作时间,你爸爸应该在自己的岗位上。可是为了你,他在这里。你妈妈也是爱你的,你知道。梦泽,为了所有这些爱你的人,你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

梦泽痛哭着说:“我该死啊!我的毒瘾本已戒掉了,只是像王医生说的,心瘾未除。我一个人的时候,回想着吸毒后的快感,人就受不了啦。我想再试最后一次,就一次。我打了好多电话,才知道荆都这里哪里可以弄到白粉。我手头没有多少钱,我想都没多想,就跑出去,打了的士,随便找了家家电行。我没有门钥匙,我出去时只把门虚掩着。我也没想过家里会不会丢失东西。我疯了,一心只想着白粉。不到两个小时,我把这一切都办妥了。”

维娜问:“那么说,我回来时,见你痛苦得那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都是装的。我那会儿其实畅快得要死,个个毛孔都舒服。妈妈,我不是好人。”梦泽哭泣着。

李龙一言不发,浊泪横流。梦泽爬了过去,跪在爸爸面前,痛哭道:“爸爸,你不要哭了,你再给女儿一次机会吧。”

李龙抱着女儿,哭得像牛吼。

维娜劝道:“好了,你父女俩都好了。梦泽休息会儿,陈所长和王医生他们等会儿就来了。李龙,你去忙呢,还是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李龙说:“我不放心,多陪一会儿吧。”

听得门铃响了,维娜示意,李龙到书房里去了,关了门。

又是深夜里,李龙来了。梦泽已经睡着了,李龙同维娜在楼下说话。

“维娜,我想还是把梦泽送到戒毒所去算了。”李龙低头说。

维娜问:“为什么?”

“太拖累你了。”李龙说。

维娜很生气,说:“李龙,你怎么老这么说呢?我说了,我爱这个孩子。你不让我管,我会难过的。就看在孩子叫我妈妈的分上,让她在这里吧。”

李龙望着维娜,忍不住拉住她的手:“维娜,你……你这样的人,少有啊!”

维娜说:“李龙,你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好好儿把梦泽交给我。”

李龙摇头道:“维娜,你不知道,我处境越来越艰难了。我不能老往你这里跑了。把梦泽交给你一个人,我于心何忍?”

“出了什么事?”维娜担心起来。

李龙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好些。”

维娜说:“我不该知道的,我就不问。但是,如果不是牵涉到机密的,你不必担心什么,可以同我说说。”

李龙低头片刻,说:“我同市委书记王莽之弄僵了,他会整我的。”

“你是怕同我往来,让他抓住把柄?”

李龙说:“我们都问心无愧,本来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我不想让你卷入无聊的政治斗争。”

“政治斗争?”维娜惊得目瞪口呆。

李龙说:“说是政治斗争,其实是肮脏的利益之争。王莽之的儿子王小莽,想插手市邮电大楼建设工程,我顶住了。这个工程是我管的,我不想让这帮小崽子混水摸鱼。”

维娜说:“你说王小莽,我倒是知道。这个人很坏,搞建筑的行内人士,都叫他王八。”

“王八?”李龙听着莫名其妙。

维娜问:“你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叫他王八?”

李龙摇摇头:“不知道。”

维娜说:“我从来不管你们官场上的事的。我们打交道这么久了,我说过官场半个字吗?今天话题说到这里了,我才说几句。我敢打包票,那个王莽之,肯定是个大贪官。荆都管区内,只要是上两千万元以上的工程,他儿子都要插手。王小莽自己并不搞工程,总是把工程拿到手后,给人家做,他收中介费。什么中介费,只是个说法。行内人都知道规矩了,只要有大工程,不去找别人,只找王小莽。王小莽有个习惯,对八字特别看重。你托他找工程的话,只要他答应了,先提八万块钱给他,叫前期费用。工程拿到手之后,再付他八十万。工程完工后,付清全部中介费,标准是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八。他总离不开八,大家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八。可见大家是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