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 (第23/72页)

忠富道:“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本身就是看着书记面子留下来,既然书记被冤枉,我也没必要留着,我倒是要走给那些镇上的人看看,这些个位置有多香,我们多爱坐着,书记又捞多少好处?我也要给村里那些没良心的看看,我雷忠富哪儿对不起他们,拿个合理的份子还得挨他们骂十八代祖宗。这帮人不穷到底不会知道我们的好处,不会知道书记原先多照顾他们。正明红伟,你们别学我,你们要是换个地方,没村里那么多投资垫着,你们难赚,到底义气要顾,自己收入也要顾。我出去随便养几只猪就能拿回在村里一年的收入,我走给他们看。”

红伟犹豫着道:“忠富,可是养殖场好不容易架起那么大盘子,你要一走,不是得毁了吗?”

忠富冷笑道:“我没书记好心,我可以跟着书记建起养殖场,也可以亲手毁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别以为做几天苦工拌几锅猪食就他娘的有资格对我对书记指手画脚。有些人犯贱,需要血淋淋的教训。”

士根虽然极端尴尬,可还是劝道:“忠富,你那样痛快是痛快了,可书记回来看到十多年心血变成废墟,他会怎么想?我还是厚着脸皮替书记守住家业,不能让老猢狲他们当权啊。”

忠富道:“我这人说话做事认死理,以前书记在,我也不一定对他客客气气,现在书记不在,我倒是要为书记做些事。我整也要整倒养殖场,让那些没良心的看看,书记在与不在不一样,让那些没良心的后悔去。士根村长你不用劝我,你没书记那威信,我不会服你。哪天你养殖场撑不下去了,你打报告给镇里,翻我十倍收入,再承认集资公司没罪,我立马回来。我可以押一万块跟你打赌,养殖场少个我,不到一年必败。你们走吧,以后小雷家的事与我无关。”

忠富起身送客,士根他们坐不住,红伟讪讪地道:“忠富,何必呢,我们好歹还是朋友。”

忠富道:“对,我跟你和正明还是朋友。”

士根越发没意思,叹息而去。红伟定定地看了忠富一会儿,才拉上正明离开。

但没过多久,红伟又折返忠富家,又是讪讪地道:“忠富,我也走。”

“你?你这是干吗?你也得顾你的收入啊。”

“这几年挣的钱够做老本,出去后也不开厂,做贸易。我跟那些钢厂水泥厂什么的熟,生意做得起来,不能让那些没良心的看死,他们骂我,我还得挣钱养着他们,我没那么犯贱。”

忠富感动,伸出双手握住红伟的,道:“我嘴巴坏些,以前也常跟书记闹,可书记的功劳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回集资公司的罪名全是让我们催出来的,我们得自己心里有数。”

红伟叹道:“忠富,我没你忠心,被你提醒还得想半天。跟书记老同学到现在,这点义气一定要讲。再说,一带两便,我们也不该再待在村里做义务劳动啦,以后风声更紧,别说集资公司,就是现有的收入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那些镇里的现在权大得很,看我们钱多还能不动什么念头?走吧,我们又不是不靠着村里就吃不了饭的。”

忠富道:“我还烦士根,本事没有,小心过头。要不是他不出集资款,要不是他怕这怕那留着证据,书记哪里会有事?让我以后听他的?等太阳从西边岀吧。”

红伟也是抓着忠富的手,再三紧握。两人虽然知道出去后单独创业不易,可多种因素之下,两人还是毅然选择离开。两人都觉得,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起码,书记不在,没人敢横到收回他们的房子,赶出他们的户口,不过都没直言,都是心照不宣。

08

杨巡终于找上宋运辉。宋运辉从新添大哥大变声的话筒里依然能听得出,杨巡这个一向嬉皮笑脸的人说话难得地紧张。但宋运辉正忙,与杨巡约定晚上与市宣传部长会餐后再联络他。

最近时段,宋运辉有些不爱回家,因此工作抓得更紧。他布置任务下去,让所有技术人员学习国外先进技术,争取日日有创新。又将任务布置给一位副厂长,让他牵头在全厂范围宣传开展“日日创新,人人争做技术标兵”活动,有奖征集整改意见,即便是一道小小工艺的简缩,一颗小小螺钉的移位,都是创新的一部分。

有人不信宣传,移一颗小小螺钉都算是创新?于是有个小青年与寝室诸友一起窃笑着,往一只信封里加入一条合理化建议,说某条疏水管位置不合理,正好布置在某某通道上,情况紧急时候很容易成为绊马索,影响安全。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信件第一天拿上去,第二天就见到厂长头顶蓝色安全帽,亲自过来查看。看了之后没走进控制室,便离开了。那几个小青年心说,嘁,还说一颗小小螺丝钉移位都行,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