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窖(第3/5页)

理查德·格里芬没有留下来吃晚饭。他离开时,开走了两辆车。第三辆留了下来,有三个大个子也一起留下来。他们待在车库楼上,我们家原来的司机房里,并不引人注意。

瑞妮说,他们是侦探。一定是的。怪不得他们整天穿着大衣,因为这样可以在腋下藏枪。那是左轮手枪。她是从各种杂志上得知的。她说,这些人留下来是保护我们的。如果夜里我看到花园里有形迹可疑的人——当然不包括这三个人——我们一定要尖声叫喊。

第二天,镇里的主要街道上发生了骚乱。出现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人;即使有人见过他们,也不会记得他们。谁会记得一个流浪汉呢?然而,有一些不是流浪汉,而是伪装的外国煽动员。同时,他们一直在做密探。他们如何这么快就到这里了?据说是趴在车顶上来的。他们这种人都是这么流窜的。

骚乱是在市政礼堂外的集会上发生的。一开始举行了演讲,其中提到了雇用的流氓和公司的打手;接着父亲的形象被制成纸人,戴着大礼帽,叼着雪茄烟(他可从来没叼过雪茄),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被焚烧。两个穿着粉红色褶裙的布娃娃也被浇上煤油,扔进了火里。瑞妮说,那代表我和劳拉。人们取笑两个布娃娃,说它们是小骚货。(劳拉和亚历克斯一起在镇上逛街也没逃过人们的眼睛。)瑞妮说,这是罗恩·欣克斯告诉她的;他认为,她应该知道这件事。他说,我们俩目前不应该去市中心,因为外面群情激愤,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最好待在阿维隆庄园,只有那儿才安全。他说,那两个布娃娃的事真是奇耻大辱,他真想把干这事的人抓起来。

主街上那些拒绝停业的商店被砸破了橱窗。接着,那些已经停业的商店的橱窗也被砸破了。过后,又发生了抢劫,事态完全失去控制。报社被侵占,办公室遭到破坏。埃尔伍德·默里遭到殴打,印刷间的设备也被捣毁了。只有暗房逃过一劫,他的照相机却未能幸免。他伤心了好一阵子。这些都是我们后来多次听说的。

那天夜里,钮扣厂失火了。火焰从底楼的窗户里蹿出来。从我的房间里看不见火焰,但消防车当当地开过,赶去救援。我自然又惊又怕,但不可否认,我心中也有窃喜。当我在倾听消防车的当当声和远处的叫喊声时,我听见有人从后楼梯走上来。我以为可能是瑞妮,但却不是。那是劳拉。她穿着出门的衣服。

“你去哪儿了?”我问道,“我们该乖乖地呆在这儿。父亲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你别到处乱跑。”

“我只是去了一趟暖房,”她说,“我在祈祷。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们终于把火扑灭了,但房屋损害惨重。这只是初步的报告。接着,希尔科特太太来了,气喘吁吁,带来了干净的衣服;她得到了警卫的允许才进来的。她说,有人纵火,因为人们发现了汽油罐。守夜的人躺在地上死了。他头上遭了致命的一击。

有人看见两个人逃走。他们是否被认出来了呢?说不准。但据传,其中一个就是劳拉的男朋友。瑞妮说,那不是劳拉的男朋友。劳拉没有男朋友,那只是她的一个熟人。希尔科特太太说,不管他是谁,很可能就是他放火烧了工厂,并且狠敲可怜的阿尔·戴维森的脑袋,把他敲死了。如果这个人还知道好歹,最好别在这个镇上露面。

吃晚饭时,劳拉说她不饿。她说,她暂时不想吃,但要留一份,待会儿再吃。我看着她端着托盘上后楼梯去了她的房间。那份托盘里的每样食物都是双份的量:兔肉、南瓜、煮土豆。平时,她可是把用餐当作一件烦心事——坐在餐桌旁用手摆弄刀叉,还要听别人谈话——或者当作每天不得不干的一种杂活,就像擦银器一般。对她来说,用餐就是一种乏味的维持生命的例行程序。我觉得纳闷,她什么时候突然对食物产生这么大的好感了。

第二天,加拿大皇家军团的部队开进市里来恢复秩序。这是大战时父亲曾经服役过的军团。他看到这些士兵镇压他们的人民——他自己的人民(他认为这些工人是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难看出,这些工人不再和他同心同德,他心里也很难受。他们过去是否仅仅为了他的钱而爱戴他呢?看来是这样。

当皇家军团控制住局面之后,皇家骑警来了。三名骑警出现在前门。他们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站到门厅里。他们锃亮的皮靴踩在打蜡地板上嘎吱作响,手中托着硬邦邦的警帽。他们要和劳拉谈谈。

“陪我一起去吧,艾丽丝,”劳拉接到传唤后,低声对我说道,“我不能一个人去见他们。”她看上去弱小而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