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笠原May家发生的唯一不妙的事、笠原May关于烂泥式能源的考察(第2/5页)

"一点儿也没有。"

"半点也?"

"从井里出来不久往镜子里一看就这模样,就这么回事。"

"痛?"

"不痛,也不痒,只有点儿发热。"

"去医院了?"

我摇下头:"去怕也没用。"

"或许。"笠原May说,"我也讨厌大夫。"

我摘下帽子,拿开眼镜,掏手帕擦把额上的汗。灰T恤腋下已出汗出得发黑了。

"好漂亮的泳衣嘛。"我说。

"谢谢。"

"像是什么废物利用,最大限度利用有限能源。"

"家人不在时,上边也解掉来着。"

"呵"

"当然喽,怎么解也那么回事,反正下边没有像样的内容。"她辩解似地说。

她泳衣下凸现的乳房确乎很小,且没甚隆起。"就穿这玩艺儿游过?"我询问。

"没有。彻底的旱鸭子。你这拧发条鸟呢?"

"能游。"

"多远?"

我用舌尖翻转一下柠檬糖,说:"任凭多远。"

"10公里?"

"差不多。"我想象自己在克里他岛海滨游泳的光景。导游手册介绍说沙滩白得反正就是白,海水颜色浓得像葡萄酒。我想象不出颜色浓如葡萄酒是什么海。不过大约不坏。我再次擦把脸上的汗。

"家人现在不在?"

"昨天就去伊豆别墅了。周末,都去了。都去也不过父母和弟弟。"

"你不去?"

她做出略微耸肩的姿势。接着从浴巾里拿出短支"希望"和火柴,街在嘴上点燃。

"拧发条鸟,你脸怎么那么恶心啊?"

"在黑得要命的井底不吃不喝待了好几天嘛,脸当然要不成样子。"

笠原May摘下太阳镜,脸转向我。她眼旁仍有很深的疤痕。"暧,拧发条鸟,生我的气?"

"讲清楚。我觉得自己有一大堆事情要考虑,顾不上生你的气。"

"太太回来了?"

我摇头道:"最近来了封信,说再也不回来了。既然信上说再不回来,也就是说久美子是不回来了。"

"一旦定下决心,绝不轻易改变——是这样的人吧?"

"不改变的。"

"可怜的拧发条鸟,"笠原May说着直起身子,伸手轻碰我的膝盖。"可怜啊,拧发条鸟!暧,拧发条鸟,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直到最后都打算把你好端端从井里救出来着,只不过想吓唬你让你受受罪,让你发抖让你喊叫罢了。想试验一下你到什么地步才能迷失自己才能惊慌失措。"

我不知说什么合适,默默点头。

"哎,以为我动真格的了?以为我真想让你死在那里?"

我手里揉搓一会柠檬糖纸。"说不清楚啊。你那时说的话,听起来既像是真格的,又像是仅仅吓唬我。井上井下两头说话,声波很是不可思议,表情也没办法判断准确。不过说到底,我想这已不是何是何非那种性质的东西了。明白么,现实这玩艺儿是由好几层复合成的。所以,在那层现实里或许你真要害我,而在这层现实里你也许没那个念头。我想问题在于你取哪层现实,我又取哪层现实。"

我把揉成团的柠檬糖纸扔进"清爽"空罐。

"暖拧发条鸟,有件事求你,"笠原May说着,指一下草坪上的引水软管,"用那软管往我身上喷点水好么?不常淋水,脑袋晒得要出毛病似的。"

我从帆布椅爬起,走到草坪那边拾起蓝色的塑料软管。软管热乎乎软乎乎的。我拧开树阴下的自来水龙头放水。一开始水在软管里升温,出来艄水眼开水差不多,不一会一点点变凉,最后成了冷水。我朝躺在草坪上的笠原May身上使劲儿喷去。

笠原May闭紧双眼,身体对着水帘。"凉丝丝的,舒服极了!你不也来点儿?"

"这可不是泳衣。"我说。不过眼看笠原May淋得真好像那么畅快淋漓,便觉很难再忍耐下去,毕竟赤日炎炎。于是我脱去汗水打湿的T恤,弯腰往头上浇水,又顺便掬到嘴里尝了尝,凉凉的满好喝。

"哎,是地下水吧?"我问。

"是啊,从地下泵上来的,冰凉凉的很舒坦是吧?可以喝的!前段时间请保健站的人化验过,说水质毫无问题,还说东京城里很难有这么好的水。化验的人都好像很意外。但没有饮用,总有点放心不下。这一带房子建得密密麻麻的,谁知道混进什么呢,对吧?"

"不过想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对面宫胁家干得滴水皆无,这里却有这么新鲜的水一个劲儿上蹿。一胡同之隔,怎么差得这么悬殊?"

"这——,什么道理呢?"笠原May歪头沉思。"大概水脉不巧有了点变化,结果那边并予了,这边并没干。具体因为什么我可不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