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精子(第3/3页)

嗯?

再说我也没有回答那些问题的时间。卢卡在问完问题后并没有就此终止,继续说了下去。我本可以打断他,不过我俩都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冰激凌就快做好了。冰激凌的质感很松,口感很饱满,刮刀发出的声音越来越长。我听不出冰激凌做好的具体时间,只能听个大概,冰激凌就快完成了。

“你走的那会儿,”卢卡说,“我就没有选择了,得接手这家店。我全身心投入生意中,履行自己的责任,同时也决定不再跟你说话,一个字也不说,不管你尝试多少次,也不管你坚持多久,我就是不说话。你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诗歌,去了南美、亚洲,而我却像头黄牛似的在这里忙碌。现在我跟你说话是因为这样下去行不通了,因为所有人都在沉默。索菲亚整天都在伤心,越来越孤僻。我几乎不敢去看父亲和母亲的眼神。他们不再追问,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罢休。母亲整天默默地祷告,不管是在挖冰激凌的时候,找零钱的时候,还是在看雨的时候。”

我确实看见过母亲祷告,比平时要频繁得多。不过我以为她是在为父亲祈祷,希望他精神健康。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人怎么会为自己没有的东西伤心。可是当我看着索菲亚,看见她那不再发光的头发,红红的眼睛,便发现最后的一丝幸福也不见了。我伤心是因为她伤心,我无心生活是因为她无心生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冰激凌,卖冰激凌。”

闭上眼睛,我看见了无数个画面。索菲亚伸出舌头接雪花,索菲亚用冰凉的手指拉我的鼻子,接着还摇了摇头。索菲亚穿着她妈妈的裙子,簸箕里那缕金色的头发,婚礼上灿烂的微笑和落在那条发光的裙子上的冬日的阳光。

“你必须帮我。”卢卡说。

必须,就跟我欠他似的。

为了帮他,我曾经陪他去索菲亚家,他沉默的时候我就说话。为了帮他,我去了别处,再也没回来。现在我又得帮他了。

我那比我年轻、也比我强壮的弟弟,我得帮他。

“你跟索菲亚说过这事吗?”

“说了。”

“这是她的主意?”

“不是。”

这一刻他仿佛只会发音,丧失了说话能力,只会咿咿呀呀地发声。

“她怎么看?”

卢卡没说话,一定是觉得这主意糟糕透了,不过已经没时间沉默了,一上一下的刮刀声飘进了他的耳朵。跟其他冰激凌商人一样,冰激凌无时无刻都能跟他交流。告诉他自己既结实又绵柔,轻声耳语丰满的体型和一刻也等不了的焦急心情。

“她想要个宝宝,一个孩子,好把他拥在怀里。”我看见卢卡左边的眼睛泛着光,只见他立刻擦掉泪水,佯装坚强。小时候他经常在寄宿学校里哭,从那以后,在我的记忆里他就再也没掉过眼泪。冰激凌商人不会流泪,只会流汗。他们承受着一切,既没有夏天,也不能享受真正的生活。

他用那黑色的泪汪汪的双眸盯着我,我欠他的。他替我接手了这家店,现在轮到我顶替他的位子了。

也许是我的脑袋动了一下,也许是他看到了我的眼神。卢卡一惊,说:“你可千万别跟父母提这事,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点了点头,不是很明白,至少在那一刻是恍惚的。对那个即将问世的孩子我必须保持沉默,那个属于我和索菲亚的孩子。

“好了,我得干活了,冰激凌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