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精子(第2/3页)

丑陋的男孩决定去厨房里报仇,一边想着女孩们赤裸的双腿、发光的嘴唇,一边在一个装着冰激凌原料的容器旁边手淫。外面阳光灿烂,没人注意到男孩的行踪,也没人愿意看他一眼。然而,那些城里最漂亮的女孩却舔着注满了他精子的冰激凌。

卢卡娶到了城里最漂亮的女孩,得到了她的芳心,然而他的精子却无法在她的体内发挥作用。

“我还记得我们离开专家门诊,走进电梯的情景。几个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装着呼叫器的人站在电梯里,另外还有两三个人。我看见泪珠从索菲亚的脸上流了下来,好想伸手抱住她,就是没这个勇气。我怕她会推开我,怕她很生气,因为这全都是我的错。

“走出电梯时,太阳光好刺眼,回去的路上我们什么也没说。走到店里只要五分钟,感觉上却有五天那么久。我还记得我闯了红灯,索菲亚却停了下来,直到绿灯出现。就算闭上眼睛,我也能看到这个画面,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们站在路的两旁,汽车从我们之间呼啸而过,摩托车呼呼直响,一路向前。我看着索菲亚,看见了一个不幸的女人。

“到了店里,她穿上围裙,拿起勺子。我走向后面的厨房,全身心投入到冰激凌中。那天天气闷热,天上挂满了大朵大朵的蘑菇云,然而暴风雨却不见踪影。到了下午,店外面排着长队,一直排到了街对面。索菲亚的背、父亲和母亲的背都被汗水浸透了。我把冰激凌送到店里,又飞快地回到厨房。冰激凌机器不停地运作,直到深夜还在一个劲地转,结果第二天比第一天更热。那些天就跟蒸桑拿似的,不用想也知道索菲亚不可能在那些天里怀孕。

“等我好不容易上楼了,索菲亚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我听着她的呼吸声,知道她还没睡着。我本来以为她想跟我聊聊,于是伸手去握她藏在毯子下面的手。‘别碰我。’她说,这是她那个星期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说到这儿,卢卡停了下来,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丝沉寂,虽然只有三四秒,却足够孕育出一个想法。我们看着对方,并不是陌生人,也永远不会成为陌生人。我年纪大一些,他强壮一些,我皮肤黑一点,他个子矮一点,然而我们终究是兄弟。

“人工授精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也没有别的诊疗方法,就跟专家说的一样,我们只能期待奇迹出现。医院给了我们一本关于领养孩子的小册子,结果被索菲亚扔掉了,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每当她看着我,那双眼睛就在说:你失败了。到后来我都不敢看她了。只有在一片漆黑中,我们才跟对方说话。我们俩躺在床上,做了一天冰激凌,我都累坏了,而她就让那些憋了一天的眼泪全都流出来。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也不能接受。‘对你来说不一样。’她说。‘不,’我说,‘不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可她又不说有什么不一样。也许她是对的,在我心中已经有一部分妥协了,也许是因为错在我,不孕的是我,不是她,所以我可以接受这一切。这就像一种机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千万别误解我,我也很想要个孩子。一个整天坐在我肩膀上的小伙子,一个可以一起踢足球的宝贝。要是个女孩的话就肯定很像索菲亚,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

我闻到了开心果和微微的柠檬味。冰激凌的味道出来了,经过混合,气泡出现在冰晶和奶油之间。冰变得轻盈起来,体积也越来越大。原来是橙子,我终于闻出来了,是开心果和橙子冰激凌。

“就算一句话、收音机里的一首歌、一个不经意的观点,又或者是某个来店里买冰激凌的孩子都能让索菲亚伤心不已。你知道小孩子们点冰激凌的样子,个子刚好能看到柜台里的冰激凌,一看到这么多味道,都快晕了。可是通常只能挑两种味道,二十二种味道只能挑两种!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可不容易。小脑袋努力想出所有的可能性,把想吃的味道混为一团。索菲亚拿着勺子,问他们想要哪种味道,却迟迟没有答案。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下来,索菲亚和小孩子看着彼此。

“我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好像我们之间有东西被打破了似的,就跟你去阿姆斯特丹那会儿的感觉一样。那时你依然选择了诗歌,丢下了冰激凌店,也丢下了我。你以为我就没有梦想吗?你以为我就只配在店里忙吗?你想过你的选择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嗯?大脑能做出的选择很有限,答案就只有一个:我得留在这里,我得让冰激凌店运转起来。”

这一刻、这些话、这些指责时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当我到了另一个时区,躺在一个摆着一张椅子、一个书桌、一盏灯和一个电视机的房间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天黑了,我的精神却无比清醒,不停地想。“嗯?”卢卡的问题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耳边,不管我身处何地,是在新不伦瑞克,在悉尼,还是在芝加哥。为什么我当时没能给出答案?是因为从来没有怀疑过卢卡想接手冰激凌店的事实吗?我从来没想过他可能还想做点别的,想走一条与为我们设计好的路不同的路。当年我十八岁,只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