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10/11页)

这也是温珀先生才华的另一例证,斯通先生对此很是仰慕。而且他是那么热忱,看到计划成功,他又是那么开心,这让斯通先生不再怀疑温珀先生对这个项目的投入还有所保留。温珀这个人很难讲得清楚。在这一点上他和伊文斯,那个退役皇家海军战士有点像。他有时会表现出嘲讽的态度,特别是在某些钻空子的违规行为浮出水面的时候,但如果别人也表现出这种态度,哪怕是斯通先生,他都会立即加以阻止。所以有时候忙于行政工作的斯通先生,觉得他和带着激情四处宣传这一项目的温珀先生,互换了彼此最初的角色。

“这个项目是成功的。”温珀看着地图说。现在地图上蓝色的图钉到处都是,那些红色的图钉还顽强地存在于原来的地方,而黄色的图钉只是稀疏地散落着。“但到底什么是成功呢?我们收到了很多来信,我们可以报出很多数字来,那些骑士们快乐得就像卖沙子的小孩。但这还不够,斯通。这里要解决一个问题,那里要解决一个问题,这些都没有关系。但再过几个月,这些都会变成常态。大家会慢慢厌倦,连骑士们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应该有更大的目标。一个爆炸性的事件。能够带动这个项目全速再发展一年或者更长时间的事件。”

这就是温珀,一旦事情顺利运转起来,他就开始不满足,想要新的刺激,让原本很满足的斯通先生开始不安。方案被证明是有用的,这本在斯通先生的意料之中。让他备感高兴的是,这个部门能够顺利地运行起来,而且每天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尽管有着自己的生活,都在为他在书房灯光下描绘的项目而工作。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伦敦北郊马斯韦尔希尔的“囚犯”。

有一天傍晚时分,斯通先生接到一个自称是杜克先生的人的电话。杜克先生听起来很不愉快,而且说的很多话都让人无法明白。斯通先生基本听明白的信息,是杜克先生最近被任命为骑士伙伴。受命的第一天他就戴上骑士的银色胸针,开始了他的拜访之旅。他最先拜访的两个退休员工都已经过世了,而且过世很多年了。

“我给他们买了一个核桃蛋糕。”他反复强调,好像核桃蛋糕保质期不长,无法及时送出让他很是烦恼。

其中一个退休者确实过世了。但是退休金部门说另外一个还活着,至少那人还在按时领取退休金。地图上的马斯韦尔希尔地区被钉上了一只黄色的图钉,好像一面隔离检疫的旗帜。第二天一早调查员就出发了。午饭前她回到办公室,战栗着讲述她发现的情况。

那个地址在马斯韦尔希尔区环境相当不错的红砖街上。如果是匆忙路过,行人根本不会注意到那栋房子有什么异常,因为就是一栋红砖房,而且野草疯长的花园在这一住宅区域也非常常见。只有留心去观察,才会发现这栋房子年久失修,窗框油漆已经全部剥落,窗帘掉色掉得已经说不清原来是什么颜色,整栋房子散发出一种无人居住的腐朽气息。越走近这种感觉就越为强烈。门铃生锈了,门环也是这样。她敲了又敲,里面终于传来了响动,门一打开,她感觉扑面而来一股子腐味和霉味,以及猫和破烂衣服的味道,这味道一部分来自房子本身,一部分来自开门的妇人穿的廉价皮毛外套。这个妇人五十岁左右,中等个子,戴着粉红边框的眼镜,眼睛是淡蓝色的。她的眼神里流露着惊诧,但显然没有太多防备。她身后黑黢黢的长廊里传来持续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扶着门,既像要防止屋里的什么东西跑出来,也像在拒绝访问者进门。门里的动静不断,是些轻微的撞击声和摩擦声。房子里都是猫。妇人说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她已经告诉过他们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再来问一遍呢?

那个调查者坚持,强行进了门。猫擦着她的腿跑来跑去,穿着皮外套的妇人试图抗议,但被调查者呵斥住。客厅里堆满了纸张:一堆足球赛的优惠券、从不同政府部门邮寄来的信,还有骑士伙伴项目邮寄过来的各种宣传资料。调查者掩着面屏住呼吸,在房子里搜寻了一遍,在一个插着门闩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领退休金的老人。那里的气味比楼下的更让人难以忍受。老人没有看见她,房间里是暗的,他躺在一堆破布之中。“他不喜欢猫。”穿皮外套的妇人说。老人看起来已经失去了说话能力,费尽所能发出的也只是些咿咿呀呀声。调查者扯掉了窗帘,那窗帘一拉就掉了下来,然后她又使出全力推开窗户。这时老人终于讲出话来,但那纯粹是句傻话。调查者在这一刻崩溃,哭了出来。

那么,这个躺在一堆破布床上的老人到底说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