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发动机(第7/12页)

正在锁箱子的时候,她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大门一下子被推开,总工程师冲了进来,他浑身颤抖,面孔扭曲。

“塔格特小姐!”他大叫道,“谢天谢地,塔格特小姐,你在这里啊!我们到处在找你!”

她没有回答。她望着他,等着听下文。

“塔格特小姐,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

“那你就是还不知道了!老天啊,塔格特小姐,这……我简直不敢相信,到现在都没法相信,可是……噢,老天呀,我们该怎么办?塔……塔格特大桥毁了!”

她瞪着他,僵在了原地。

“毁了!被炸没了!显然是一秒钟之内就被炸没了!谁都说不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上去像是……他们认为是X项目那里出了什么事,而且……看上去像是那些声波,塔格特小姐!方圆百里全都毁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是那个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好像都被摧毁了!……我们得不到任何答复!无论是报纸、电台,还是警察,谁都找不出原因!我们还在查,不过从靠近那一带的地方传来的消息是——”他哆嗦了一下,“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大桥没了!塔格特小姐,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冲向办公桌,抓起了电话。她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后,她用尽平生最大的气力,慢慢地、痛苦地放下手臂,将话筒放回去。她似乎觉得用了很久,仿佛她的胳膊是在对抗着人的身体所不能对抗的无形的压力——就在这短短的若干瞬间里,在这静静的无名的痛苦之中,她明白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弗兰西斯科的感受——明白了一个二十六岁的小伙子在同他的发动机诀别时的心情。

“塔格特小姐,”总工程师叫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话筒咔嗒一声被轻轻地放回到架上。“我也不知道。”她回答说。

她知道,过一会儿这一切就都会结束:她让那个人进一步调查后再回来向她汇报——然后一直等着他的脚步声在楼道内渐渐消失。

最后一次走过车站候车厅的时候,她望了望内特内尔·塔格特的雕像——同时也想起了她做过的承诺。现在它只能算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示罢了,她心想,不过,这样的告别却是内特内尔·塔格特应该享有的。她身上没有可写的东西,于是便从包里拿出口红,微笑着抬起头,望着完全会理解她的这张大理石的面孔,在他脚下的基座上画了个大大的美元符号。

她先到了离车站大门东侧隔着两条街的街角。在等待的时候,她看到惊慌的迹象开始显露,如同汩汩细流,不久就会将这个城市吞没:汽车明显开得太快,有些车上装满了一家子的东西,格外多的警车纷纷疾驰而过,远处的警笛声不绝于耳。显然,大桥被毁的消息正在传遍全城,他们将会知道这座城市难逃厄运,将会蜂拥出逃——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而且这一切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远远地望见弗兰西斯科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在看清那张用拉下的帽子遮住了双眼的面孔之前,她已经辨认出了他敏捷的步伐。走近后,她看到他瞧见了自己。他挥了挥手,露出了打招呼的微笑。他那带有德安孔尼亚特征的特意用力挥动的手臂犹如是在自己领地的门外迎接着一个盼望已久的游子。

他走上前来之后,她便庄重地挺直身体,望着他的脸,望着这座全世界最具规模的城市的高楼大厦,当着她所期待的这一见证,用充满信心和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以我的生命以及我对它的热爱发誓,我永远不会为别人而活,也不会要求别人为我而活。”

他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是在向她致意。

接着,他一手拎过她的箱子,一手握起她的胳膊,说了声,“走吧。”

以创始人费雷斯博士命名的“F项目”建筑是一个用混凝土加固过的小楼,它位于一个山坡的底部,而国家科学院则依山建在更高更开阔的地方。从科学院的窗户里望去,只能从遮天蔽日的密林中看到那幢建筑上露出的一小块灰色屋顶:它看上去只有下水道的井盖那样大。

这幢建筑共有两层,形状像是一个小方块不对称地摞在了一个大方块的上面。一层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镶满了铁钉的房门;二层只开了一个窗户,宛若一张长了独眼的面孔,不愿意多见阳光。院里的人们对这栋房子并不好奇,而且他们对于那些可以通向它的道路总是尽量绕开;尽管没人说过,但他们都觉得在这栋房子里进行的是专门以恶疾细菌做试验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