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二章(第6/7页)

所以,这是从一二年七月一号到,大概是,一四年八月四号!

在那之后,事情就变得更加混乱了——还掺杂着揪心的消息。他跑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还有麻烦,和他上级闹矛盾,还非常不必要地惹上了德国人的炮弹、铁丝、淤泥,钱的问题,政治问题,他心不在焉地走着,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句好话……解不开的麻烦,也从来没有解开过,不知怎么搞的,还把她卷了进去。

因为他需要她的道义支持!在刚刚结束的战争里,当他不在前线的时候,他有天下午很早就转回到了茶桌旁,在那里待了很久,直到其他人都走了,然后他们走过去,挨着坐在壁炉前的高凳子上,争论……争论战争的好坏!

因为在这世界上,她是他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他们都有同样敏捷的年轻人的头脑,没有多少浪漫主义……毫无疑问,在他身上多少还是有点,要不然他就不会总是深陷泥潭了。他把自己的一切给了任何向他开口的人。那也没什么。可是那些占他便宜的人居然还把他扯进不可原谅的麻烦里,那就不对了。人应该当心,不要落到这个境地!

因为,要是你自己不当心,看看你是怎样把你最近最亲的人牵扯进来的——那些人必须要和深陷倒霉泥潭的你感同身受,结果你又心不在焉地走开,把更多的东西送出去,卷进更多的麻烦里!这次,她是他的最近最亲的人——或者说曾经是!

想到这里,她的欲望突然控制了她,然后她的脑子开始变得疯狂,要是那个家伙——她两年里都没从他那里收到什么消息——现在没有要联系她——她像个蠢驴一样,想当然地以为他要那位夫人——她去死!——“帮他们重新在一起!”——她还以为,如果不是他要她这么做,就算是伊迪丝·埃塞尔也没脸给她打电话!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她这头虚弱、欲求不满的蠢驴,她让自己的头脑仓促地下了结论,仅仅是一提到他就似乎暗示了——仓促地下了结论,他再次请求她去做他的情人——或者照顾他解决现在这场麻烦,直到他又能……

注意,她可没说她会顺从。但是如果她没有依凭伊迪丝·埃塞尔传话就仓促地认定那真的是他,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头脑去想……想他那该死、自满的完美之处!

因为她想当然地以为,如果他让人给她打电话,那他在没有给她写信的这两年里没有和其他的女人鬼混……啊,他真的没有吗?

看这!这样是合理的吗?有这么个家伙,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欺负了她”,就在他去法国前线的前一天晚上,大概是两年前。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字!他说起来什么都好,严肃、庞大、闪闪发光、古怪,就是个外套那么灰的约翰·皮尔[44],纯种的[45]英国乡绅,还有别的,像个圣徒,像上帝一样,像耶稣基督一样……这些都是他。但是你不能勾引——就差最后一步——一个年轻姑娘,然后下了地狱,把她也抛在——天知道——地狱里,居然还从来没有想着给她——整整两年里——哪怕是寄一张上面引用着米斯巴[46]的明信片。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或许,你要是这样做,对你人品的评价就得改改了,你就要让人明白你只是和她玩玩,而之后,在鲁昂或别的什么基地,你一直和女子辅助军团[47]的人鬼混。

当然,等你回来以后,如果你给你的年轻姑娘打电话——或者让一位有爵号的夫人给她打电话——那倒有可能改变世人眼中对你的评价,至少在那个年轻姑娘的眼里是这样,前提是她是个软心肠的人。

但是他这么做了吗?他做了吗?认为伊迪丝·埃塞尔没脸不请自来地给她打电话这种念头太荒谬了!为了省下三千二百英镑,更别说还有利息——文森特就欠他这么多!——伊迪丝·埃塞尔可以摆出最甜蜜的微笑从满满一病区的奄奄一息的病人那里把他们的枕头都求来……她做得很对。她必须要救她的男人。为了救自己的男人,你可以做任何丢脸的事情。

但是那对她,瓦伦汀·温诺普,没有任何帮助!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甲紧紧地抠进掌心里,跺脚把薄底的鞋踩进一点都不耐踩的铺了焦炭垫层的地板里。[48]她大叫:“全都见鬼去吧,他没要她给我打电话。他没要她这么做。他没要她这么做!”她依然在跺脚。

她径直走向电话——现在电话里还在发出着长长、细细、夜鹰般的声音——一把就把听筒从弯弯曲曲蓝绿色的线上扯了下来……弄坏了!带着点意外的满足。

然后她说:“站稳了巴夫们[49]!”不是因为损坏了学校公物而忏悔,而是因为她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叫作巴夫,这又是因为它们通常有实际、毫无浪漫色彩的特点……很不错的步兵团,巴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