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情集(第8/9页)

抱怨情人亲手毁掉了自己美丽的秀发

我已跟你说清楚:“别再染头发了。”你瞧,今后你再也无可染之发。然而,要是你听从了我的话,有什么东西能比你的头发更茂密呢?它下垂至腰部,而且十分纤细,细到连你也不敢梳它。它就像丝织的褐色薄纱,又像蜘蛛在孤寂的梁下编织自己的作品时,从其纤弱的小爪之端所铺的丝线。它的颜色既不黯淡又非金色,非此非彼,而是二者之混合,就像陡峭的伊达山63潮湿山谷中的雪松,它剥掉树皮时正是这种颜色。我说,你的秀发柔顺,任凭千百种梳理摆弄,也不曾引起你任何的痛苦。无论饰针或梳齿都不曾折断过它;梳妆的女仆完全不必担惊受怕。我常常看着她为女主人整理发型,主人从来没有生气地夺过别针扎她的手臂。

清晨,她的头发尚未梳理,她半躺在紫红色的睡床上,即便是未经打扮,她也像色雷斯64的女酒神那么美丽——那带着倦意的女仙子,躺在碧绿的草地上,并不在意自己的姿态。虽然她的秀发柔软如绒毛,可是,真可惜啊!这头秀发却不得不忍受千百次虐待!为了让那趋于平顺的波纹整理成波浪形的卷曲,它耐心地接受铁与火的锻炼不知多少回啊!我呼喊道:“这是罪过啊,灼烫这样的头发,真是罪过,它自己长得好好的。残酷的女子,饶了你的头发吧!别让它受任何暴力对待,你的头发不适合灼烫。这些头发已表明,它为饰针留着位置。”这样美丽的头发,现在竟然掉光了;阿波罗和巴克科斯都愿意借它来装饰自己的头颅。我本可以把它比作从前画上裸体的狄俄涅65用她的湿手所挽起的秀发。

但是为什么你要抱怨失去你认为梳理不好的头发呢?你这不通情理的人,为什么用透露出忧伤的手把你那镜子放下呢?你无法像以往那样用温柔的眼睛怡然自得地观看镜中之影。为了自得其乐,你应该忘掉自己的过去。

毁掉你的头发的可不是某个情敌的神奇药草;也不是埃蒙尼66的老巫婆把它泡在毒水里;更不是疾病令你受到伤害(愿上苍排除这种推测!),也不是嫉妒的诅咒使你浓密的头发稀疏。

都不是的,而是你的手造成这一切,是因为你的过错,你才遭受这惨重的损失。是你自己把这种调和的毒剂涂在头上。现在日尔曼把女奴的头发送给你,装饰你的是臣服的民族的礼物。当人家欣赏你那头青丝的时候,噢,多少次你羞红了脸,说道:“今天我招人喜欢,得靠买来的物品了。此刻,那男人赞赏的我不知道是哪个西坎布尔67女子的秀发。然而,我记得,从前这种荣耀也属于我的呀!我真是不幸啊!”

她几乎忍不住眼泪;用右手把脸蛋儿遮掩起来;天真的双颊透出了红晕。她提起勇气瞧瞧放在膝上的先前的头发;唉,真可惜,这本不是它应放的位置。整整你的颜容吧,提起勇气来;损失是可以补救的;有一天你还会长出令人赞叹的天然美发。

不朽的诗篇

折磨人的嫉妒者啊,你为什么要针对我的闲暇时光呢?你为什么把我的诗篇称作是懒人的产物呢?你责备我,在精力旺盛的时候,没有按祖先的习惯追求沙场上的功业,也没有学习律法的空言,更没有把我的言论出卖给背信弃义的政坛,这又是为什么呢?你所谋求的功业都是速朽的。而我所追求的是永恒的光辉。我希望永远为世人赞颂。

美奥尼的诗人68,只要特内多斯和伊得岛屹立海中,只要斯摩依河的急流还流进海里69,他就会长存下去;阿斯克拉的诗人70,只要葡萄还发酵起泡,只要谷物女神的麦子还在弯镰的刀刃下倒下,他就不会死去。巴杜斯的儿子71,将在世界上永远受到颂扬,虽然他的天才不如他的艺术。索福克勒斯的厚底靴72永世不磨蚀;阿拉杜斯73,与日月长存;只要世上存在狡猾的奴隶,横蛮的父亲,奸诈的媒婆,温柔的宫女,梅南德洛斯74就会存在下去。恩纽乌斯75不事雕琢;音调雄壮的阿克齐乌斯76名垂千古。瓦隆、第一艘大船、作为领袖的埃宋之子所寻求的金羊毛77,哪一个时代会对这一切茫然无知?

崇高的卢克莱修78,他的诗句,只有大地与之一起消亡才会失去生命。《牧歌》、《农事诗》和《埃涅阿斯纪》79,只要罗马还领导它所征服的世界,人们就会去读它。可爱的提布卢斯80,只要火与弓,丘比特的武器还存在,人们就会学习你的诗律。西方民族会认识加吕斯81,东方民族也会认识加吕斯,而因为有了加吕斯,连他亲爱的丽科莉斯82也被人认识。因此,石头会烂,坚固的犁齿会被时光磨蚀,而诗歌却长生不死。就让战绩辉煌的国君给诗人让路;就让诗篇凌驾于金沙滚滚的塔霍河的幸福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