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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人奋力的挣扎和呼叫声中,在心理极度紧张的瞬间,强奸何以成为可能?

他百思不得其解。抛开道德和法律不谈,仅仅在操作的意义上说,强奸犯就足以让他感到钦佩了。他们也许是特种材料制成的人,有着花岗岩般坚固的神经。

张清兀自抚弄了一阵,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她长叹了一声,对韦利说:“我们先说会儿话吧。”

韦利知道说些什么。他终于使出了绝招,在接下来的一个杜撰的故事中,韦利让自己充当了一名入室行凶的歹徒,而张清则是一个纯洁俏丽的少女。歹徒悄悄潜入室内,少女正在厕所里洗衣服,他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她,出其不意地拽下了她的裙子,少女因双手沾满了肥皂沫而不便抵抗。

“也许她压根就不想抵抗。”韦利说。

“后来怎么样……”

已经没有后来了。对于韦利来说,故事的目的似乎已达到,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对张清耳语道:“行了……”

可张清认为这个故事还没完。她央求丈夫接着讲下去。这一过分的要求使韦利不禁吃了一惊。仿佛他一直在担心的某件事得到了证实一样,他觉得自己对女人的微妙心理又多了一层理解。在一种直觉的驱使之下,他拒绝了妻子的要求。

“你这个人最自私,只顾自己痛快……”她开始焦躁起来,身体难看地扭曲着,就像遭到电击后的痉挛或抽搐。

韦利只得进一步提供情节。可张清又抱怨说,他是在阳奉阴违,是在完成某项例行的任务。

就在这个时候,录音机的按键“啪”的一声弹了回来,经受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的惊吓,韦利又不行了。

韦利早上一觉醒来,阳光已经照到了他的床侧。经过凌晨的一场暴雨,气温已明显下降。他嗅到窗外树木的清香,它夹带着一缕微微的寒意。

张清去医院上班了,屋子里传来了老李拖鞋的踢踏声。老张在客厅里响亮地喝着咖啡,使杯盘发出一些刺耳的声音。

这时,韦利听见老李的声音在说:“屋子里怎么忽然就有了一股怪味,就像是船舱里散发出来的死鱼烂虾味……”她说的是“船舱”。老张说:“我昨天花了一个上午拖干净的地又脏了。”说完,他又放了一个屁。

韦利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尽管他觉得精力充沛,但还是不愿意立刻起床。在张清下班回来之前,他不知道如何与这两个老人相处。他只要一想到岳父那张脸,就会联想到妻子的眼睛嵌在岳父的眼窝里。老李头发稀疏,当中秃掉一块,它无疑在时刻提醒韦利,妻子在衰老的未来将会是怎样一副样子。而他的语言,说话时的嘴形与张清简直是如出一辙。每当他与张清在床上做爱时,他就会想入非非,仿佛呻吟中的这个女人不是张清,而是三个人的混合物。即便是为了避免这一联想,他当初也应该说服张清在韦科长那边安家……

韦利起床之后,老张就对女婿说,今天上午九点,他有一个同事要来家中做客,他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他们曾在高教系统共事多年。随后老张又说,就在前天,两个自称是自来水管工的歹徒敲开了九楼一个特级教师的家门。特级教师一家五口,包括保姆在内无一生还。特级教师抛弃前妻之后又另续新欢,在这次劫难中,年轻的女主人受到了“令人发指”的摧残。“有些人事业上有了一点小小的起色就忘乎所以,这也算是一个报应吧。”老张轻描淡写地总结道。

韦利不知道董事长九点的拜访与这次凶杀案有什么关系,但老张随后的一番话便道出了原委,董事长曾经因为威胁杀人被高教局除名,下海经商后多年没有音讯。有人传说他在两年前就因车祸去世。“可他昨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要事相商……这毕竟是太危险了,可我又不便拒绝,当然,更不能去报案。”

“当年,是老张竭力主张将他开除的,”老李不安地补充说,“他曾扬言……”

老张朝老李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进一步解释。

在韦利看来,作为一代教育家,老张在退休之后对外界的恐惧显然是加深了。他似乎只剩下了两个愿望:对绝对安全感的寻求(昔日的同事登门拜访竟使他张皇失措),对金钱的非分之想(他不愿意失去与董事长重叙旧好的机会)。而两者都是我们时代的通病。

韦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卖力地打扫房间,将由于他的归来而弄脏的地面重新擦揩干净。他打开了所有的窗户,使那股“船舱里的死鱼烂虾味”散发出去。最后,他主动擦净了所有的桌椅和橱柜,连厨房的不锈钢餐具都擦得锃光瓦亮。当韦利忍着饥饿讨好似的来到岳父跟前,问他还有什么活需要他干时,老李却在一个劲地抱怨自来水龙头没关紧,卫生间的灯忘了关上,另外他刚刚用过的厕所因大便没有冲净而造成了马桶的堵塞……老李还想说些什么,可门铃在骤然之间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