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1/12页)

小雨不说话,她知道,此时除了找金寻,再无别的路可走。林尧当下便扔下锄去找金寻,小雨说。一来一回四十里山路,等不得明天?

林尧说。你已经等了几个明天了,细胞的分裂速度是几何增长形式递增的,你还有心等到明天?

小雨说。这样走不到城里天就黑了。

林尧说。黑了也得走。

两人磕磕绊绊赶了二十里山路,到了县百货公司大院,在仓库边的一间墙壁糊满报纸的小屋里找到了金寻。他正用电炉给自己下挂面吃,挂面不怎么样,卤却做得很香,大海米、黄花、香菇和香菜……香飘四溢,无论条件怎么艰苦,金家人向来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嘴。

三个人吃了两把半挂面,林尧还说没有吃饱,金寻说当职工不比在乡下,他一个月只有二十八斤半粮,只有三分之一是细粮,像林尧这种吃法,他后十天得饿肚子,不是不给朋友吃饱,是他没地方搞粮票去。

吃饱了饭才言归正传,林尧将金寻叫到外面,简要地叙说小雨情况。

小雨一人待在屋里,脸色通红,浑身的不自在。将难白的隐私一览无余全盘端在人面前那种难堪与尴尬,使小雨几十年后仍记忆犹新,那短短的几分钟,对她犹如已经过了一辈子般

的漫长。

金寻在外面喊。我早看出是那么回事,你还瞒我。

林尧压低的声音。你嚷什么?

金寻说。你早认下这种事,我给你送药去,商店里这种药是免费的,随便取。

林尧说。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下面的事你想辙吧金寻说。你做事,我收拾摊子。

林尧说。我不找你找谁?

两个人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地顶,小雨在房内听着,泪水渐渐溢出眼眶

终于,两人青着脸进来了,金寻抄起一件大衣,让小雨跟他走。

去干什么?小雨问。

找竺玉生,今天晚上她正好值夜班。金寻说。

黑夜泥泞的街路上,小雨深一脚浅一脚跟在金寻后面,每当她要滑倒时,林尧就会伸过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扶住,她从未感到过林尧像今晚这般可亲、可依靠。她想今生恐怕要将命运交给身边这个男人了,倚着他,互相搀扶着,在泥泞中走完后一辈子的路程。

兰玉生在妇产科值班,妇产科是小院南屋的两间,挂着白门帘,门帘上写有妇产科的字样。金寻他们进来的时候,兰玉生正在用竹棍做棉签,做好的胖胖的棉签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桌子,兰玉生再用旧报纸将它们卷成一卷,明天送进高压锅消毒后就可以使用了。如果没有病人,后半夜她可以去躺一会儿。

那是小雨第一次见兰玉生,她觉得兰玉生的眼睛有点斜,五官不知道哪点不对位,但不影响整个面容的协调。她向兰玉生点点头,兰玉生用微斜的眼看着她,也点点头。金寻在兰玉生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兰玉生把头一歪说。到隔壁去

小雨不敢多问,乖乖地跟在斜眼的兰玉生后面,金寻和林尧也跟出来,兰玉生说。你们俩来干什么?

两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脚步。

似乎是产科检查室的房间,兰五生示意小雨脱了裤子躺到检查床上去。小雨依次做了,但她不愿将腿放到那高高支起的金属架子上面,那是女人最不愿意做出的羞辱姿势。

把腿分开,架上去兰玉生简短地命令,小雨将腿夹得更紧。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做?兰玉生的话冰冷得如同那架腿的金属。

小雨不得已,怯怯地分开腿,将自己最后的隐秘完全暴露出来。

兰玉生用凉手按着她的肚子,她打了个哆嗦。

兰玉生说。在他面前你也这么羞答答?

小雨无言。她觉得兰玉生的话不友好,至少不像朋友的未婚妻。

兰玉生又说。我见得多了,千篇一律,你并不比谁长得特殊。

小雨认为兰玉生等于在骂人8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不可能,至少四个半月了。

再挨俩月养下来都能活了

兰玉生一边載着橡皮手套一边说。得引产,水囊引产。有危险?

干什么都有危险。

小雨犹豫了,说。我得跟林尧商量一下……

没什么商量的。兰玉生说着将冰凉的窥阴器塞进小雨的身体,小雨痛苦地咝了一声。

忍着点,待会儿别鬼哭狼嚎的,咱们这是偷着干的,明白?明白。小雨艰难地说。

兰玉生向塞进小雨身体的橡胶囊注水,血由阴道渗出,由一滴一滴变作汩汩细流,血染的纱布扔了半筐,床下水桶内,水已变得鲜红。

小雨大汗淋漓地强忍着,她的脑海中不时翻出那个动人心魄的雨夜,翻出阳光下山坡后的种种欢愉场面,以致最后感觉不到了痛楚而完全麻木晕厥过去。

后来是怎么被林尧背回金寻住处的,她已记不清楚。那天晚上,金寻和林尧守了她一夜,不住淌血的下身,弄脏了金寻两层褥子,这使小雨感到难为情。她内心已经原谅了兰玉生的粗暴和冷硬。疲软中她问林尧。男孩还是女孩?林尧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