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9/12页)

一个头磕下去,自言自语地说道:“春海,你走了已快三年了,这三年我好想你,我不敢在这三年中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说过,让我尽早成家,但你这一走,我心灰意冷,好像你把我的什么都带走了。”

小姝是看见春海的坟上的鞭炮硝烟袅袅升起时,急匆匆地赶往坟上的。正月初三,她没看见地宝为春海上坟,心里就空落了好长一段时间。来到坟前,她看见地宝正磕头在地,嘴里支支吾吾不知在念叨什么。她不声不响地点上香,插上亮蜡,等着地宝抬起头来。地宝却就是不起来。小姝还是不去惊扰阴阳之间的心灵对话,这两个男人让她受到了感情的折磨和女人的煎熬。眼前这个男人曾让她多么猛烈地感到过狂暴之中的一脉温情,她曾经是那么地想和他在一起,让他成为她的港湾,让她成为他的枝叶。但她却怎么也拗不过命运,命运让她嫁给了地下的这个男人。地下的这个男人曾是多么厚重地拥抱和爱戴着她呀,总是以女人的情怀和男人的狂猛为她驱散那么多的恐惧和忧伤,他的秃子甚至成为她的一枚太阳,总是以其常人难以感到的美丽去催生她不懈的诱惑和不去的灿烂,他俩是那样地相爱,以至于让西风在桃花的枝头永远也吹不过去,让桃花在西风中永远也开不败。

正在小姝想入非非时,地宝已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看见眼前的小姝,心里为之一震。几乎在同一时间,小姝与地宝目光相遇了,他俩都瞠目结舌,心里有些意料之中的慌乱。

就在地宝要去拉她的手时,小姝却车转身,一趟子跑了,让地宝莫名其妙地好一阵惆怅。

地宝又双膝跪在了春海的坟前:

“春海呀,我知道我不该对你这么说,不该这么想,但我知道你也不想小姝就这么过一辈子。要是你同意,你就让小姝回到坟上来。”

小姝没有回来,跑回家,倒在床上:

“春海呀春海,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呀!”

那天晚上,地宝没有回桃花寨,他相信春海会让他实现夙愿的,他一直在坟前等到深夜,小姝还是没来,凉意如水地泼洒而下,让他感到了寒冷的如潮而至。月亮已经有些丰盈地圆润了,清辉映照出西风寨的苍凉雄浑。他久久地凝眸于春海的家,碉楼被月光剪裁出别样的凄凉和孤独,却有一缕强烈的祥瑞之气与月光交媾在一起,扶摇而上。

次日中午,地宝悻悻地回到家,一上到楼上时,看见父亲正端着酒杯等对面的人说什么话,一看见他,就放下了酒杯,吞吞吐吐又含含混混地说:“你回来啰,快快来,你玉凤孃孃,给你说婆娘来了。”说后就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下了。

地宝马上上前去扶住父亲,父亲软得像一堆泥,却仍用手指着玉凤说:“是哪家的女子,快说,说来听听。”

玉凤看见地宝回来了,心里自然又高兴了几分,这样不仅可以听到家长的意见,也可以听到他本人的意见。

“老表,这人你熟识。”

天宝眼睛里充满渴望:“是哪、哪个寨、寨子的?”

“西风寨的。”

“西风寨,哪、哪家的?”

“就是小姝,阿姝的女儿。”

天宝像被地宝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啊了一声,就什么话也不说了,牙根咬得咯咯响。

“地宝,你看你爸都同意了,我知道你和小姝的感情,你也不必转山转水,都快三十的人了,独人一个,让孃孃看了心里难受得要死,表个态,同意还是不同意。”

地宝一连喝了三杯酒,说道:

“感谢孃孃的好意,我倒是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爸爸的态度,以前他就坚决反对。”

“是给你找还是给你爸找?”

“再说,春海又是为我而死的,这样做春海是不会放过我的。”

“人都死了几年了,骨头都烂成灰了,他要是爱小姝,巴不得给他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再说死人哪能管活人的事,难道,你就希望小姝守一辈子寡或嫁给其他人?”

地宝想是啊,但春海昨天没让小姝回来,难道春海怕小姝跟他以后不放心。坟上的蝴蝶和楼顶的祥瑞之气又说明什么呢?想到这些,他心里更乱了。

“那就多谢小孃了。”

玉凤狡诈地一笑,起身走了。

没两天,桃花寨就沸沸扬扬地传言,地宝要娶小姝了。

天宝找到阿姝问地宝和小姝的事时,阿姝第一次没有给天宝好脸色。“你问我,我问鬼大爷呀?”天宝知道阿姝的心情和自己一样复杂和矛盾就不再往下问了。贫下中农再去找地宝问他既然已经订婚就早点把这事办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地宝莫名其妙地盯着贫下中农,一点点主见都没有,好像幸福来得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