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8页)

当晚,他们就去找到武生说了想法。武生拿不准,他们又一起去找胡主任,胡主任说办法是好,危险也大,但他也想不到什么比这高明的办法,就同意了。

第二天,地宝让大家拆口子时却遇到了麻烦,所有的突击队员都围在水边不动,大家不理解为啥要这样做,最后还是胡主任用打仗的退和攻的例子才说服大家。大家这才积极响应。

拆堰容易,突击队员们用绳子套在杩槎的头上,站在下游,喊起号子,人力借着水力,水力助着人力,杩槎便被拉倒了,哗啦一声,已成的半截堰就从中裂开口了,两边的口子一裂,中流的水一下小去很多,施工的难度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下午,他们没有去截流,而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午。晚上,地宝又叫上春海、贫下中农到河边观测和研究。地宝说,虽然有三个口子,但中间的口子堵死以后,水分去两边以后,两边的冲刷加强了,加之是拉倒杩槎以后冲出的口子,两边的虚边是否承受得住这种力的冲击,弄不好会扩大一边的口子,最后把一边全部冲掉。贫下中农和春海都点头称是,地宝接着说:

“所以,明天我们必须分成三个战斗小组,各自负责一个口子的封堵,尽可能地同时行动,协同作战。”

地宝看着他俩,见他俩没有意见,继续分工:“我带领一个班堵中流,春海负责左岸,贫下中农负责右岸。”

春海不同意:“还是我负责中流,我俩交换一下。”

地宝坚决不让。

第二天中午,太阳很大,天很蓝,空气清新得超过响水河的水。大火烧得火光四射,对河两岸人山人海,各自都准备就绪,背石头的,抬杩槎的,下水的,装竹笼的,全部进入一级状态。突击队员们酒一喝,摔掉了身上的老棉衣和羊皮褂子,吼着号子,抬起杩槎就往豁口处冲去。

地宝跑在最前面,豪气烈烈,他首先跳下了水,其他的十几条汉子也跳下了水,用力将杩槎按稳在河底。他们喊起了冲天的号子,地宝指挥抬框的抬竹笼的各就各位,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杩槎稳稳地立在河心了,背石头的人们火速跟进,把石块填进去,河心的水一下就近乎干了。他看了贫下中农的那边,贫下中农也十分麻利地接近尾声,只有春海却还未动手,地宝慌了,吼道:“春海,你还等啥子?快上!”

春海依然不慌不忙,当他看到贫下中农已跳上杩槎来到火边跳着喝酒时,他才挥手让大家上。

这时,左岸的豁口处水流大增,强度加大,两边的虚边处听得见石块被冲走的碰撞声。立好的杩槎下面翻着水冒起沙,很明显的水力正掏空杩槎的立脚处。春海一手抱着杩槎一手扶着往水里下,他以为水不深,跳了下去,却不知经过一夜的淘洗,新开的豁口处已被掏深,春海一下踩不到底,加之跳下去时动作大,让所有的突击队员踉跄几下丢了杩槎,杩槎顺势向春海砸去,春海的头被击中,顿时倒在冰凉的河水中。

地宝只叫了一声“天啊”就跳到了河中,把春海抱上来。春海躺在火边,用还泛着酒意的目光久久地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地宝哥。”头就向旁一歪,闭上了眼睛。地宝把他抱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喊道:“春海!春海!”

所有的人都叫着春海的名字:春海呀,春海……

地宝呜咽着望着所有的突击队员说:“春海是为我死的,他让我先合龙,他让我先合龙。我昨晚说过,必须一齐合龙,必须一齐合龙呀,春海。”说后,他把春海放在地上,用棉衣为他盖好,大喊一声:“突击队的革命战友们,上啊!”带头向春海倒下的地方冲去……

大坝合龙以后,水就顺了渠流到机房,水轮机冲转了,电灯亮了起来。又过了几天,专业队就解散了。

巧珍已经走了几天了,天宝不知道她上哪儿了,他问地宝:

“你妈到哪里去了,几天不见人了?”

地宝说:“她到舅舅家去了,说要耍几天。”

自从有了小幺儿,阿姝已不再去村上参加集体劳动,只是时不时地出去砍砍柴,背几桶水,扯扯猪草。她知道这小幺儿不该来,也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又来打扰她的生活,让她不仅欣喜也羞愧。她不怪罪他,她认命,一切都是命定的,谁也躲不过,逃不脱。对不住他的是她已经没有了喂他的奶水了,只好天天捺着性子为他搅点玉米糊糊喂他。不管小家伙多么淘气,多么糟蹋她,她都不生他的气,她所有的情爱,所有的余生都是小家伙的,他是她唯一的寄托和至爱。

那天,她去砍柴,前后就个把小时,她把柴背子放下,开了寨门,急匆匆地上楼,却看见小宝宝上了锁的门被打开了。锁是用石头砸开的,她冲进屋去,小幺儿还是像走时那样乖乖地睡着,被子也盖得规规矩矩的。她觉得不对头,揭开被子一看,小幺儿脸色青乌,她把他抱起来,他的头却倒向一边。阿姝把他的头轻轻地扶往自己的怀抱,让头贴在胸怀,紧紧地抱着,生怕被人夺走。好一阵,她抚摸着孩子已青紫的脸,无声地流泪了。小幺儿,这个稚嫩的生命才来到世上一年多时间,他不仅还未享受到母亲的情爱,更未享受母亲的濡养,就这么慌慌张张地走了。是谁早就潜入了官寨,等她走后就杀了他。冲鼻而起的乳香让阿妹久久地泪流不止,她久久地把孩子整个地贴在怀抱,越抱越紧,难以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