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事件(第9/14页)

“我不习惯在被褥上。”

“去你的。”他说,他把她从椅子里抱了出来。

1987年11月5日

江飘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他的前面是一块草地和几棵树木,阳光将他和草地树木连成一片。

“这天要下雪了。”他说。

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位年轻女人,秋天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到了江飘的脸上。飞雪来临的时刻尚未成熟。江飘的虚张声势使她愉快地笑起来。

“你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说。

江飘转过脸去说:“你的头发使我感到脸上长满青草。”

她微微一笑,将身体稍稍挪开了一些地方。

“别这样。”他说,“没有青草太荒凉了。”他的身体挪了过去。

“有些事情真是出乎意料。”她说,“我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一起?”她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事实上我早就认识你了。”江飘说。

“我怎么不知道?”她依然故作惊奇。

“而且我都觉得和你生活了很多年。”

“你真会开玩笑。”她说。

“我对你了如指掌。”

她不再说什么,看着远处一条小道上的行人然后叹息了一声:“我怎么会和你坐在一起呢?”

“你没有和我坐在一起,是我和你坐在一起。”

“这种时候别开玩笑。”

“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一般不太和你们男人说话。”她转过脸去看着他。

“看得出来。”他说,“你是那种文静内向的女子。”他心想,你们女人都喜欢争辩。

她显得很安静。她说:“这阳光真好。”

他看着她的手,手沉浸在阳光的明亮之中。

“阳光在你手上爬动。”他伸过手去,将食指从她手心里移动过去,“是这样爬动的。”

她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手指移出了她的手掌,掉落在她的大腿上。他将手掌铺在她腿上,摸过去,“在这里,阳光是一大片地爬过去。”

她依然没有反应,他缩回了手,将手放到她背脊上,继续抚摸,“阳光在这里是来回移动。”

他看到她神色有些迷惘,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她扭过头来说:“我在感觉阳光的爬动。”

他控制住油然而生的微笑,伸出去另一只手,将手贴在了她的脸上,手开始轻微地捏起来,“阳光有时会很强烈。”

她纹丝未动。他将手摸到了她的嘴唇,开始轻轻掀动她的嘴唇。

“这是阳光吗?”她问。

“不是。”他将自己的嘴凑过去,“已经不是了。”她的头摆动几下后就接纳了他的嘴唇。

后来,他对她说:“去我家坐坐吧。”

她没有立刻回答。

他继续说:“我有一个很好的家,很安静,除了光亮从窗户里进来——”他捏住了她的手。“不会有别的什么来打扰……”他捏住了她另一只手,“如果拉上窗帘,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有音乐吗?”她问。

“当然有。”

他们站了起来,她说:“我非常喜欢音乐。”他们走向公园的出口。

“你丈夫喜欢音乐吗?”

“我没有丈夫。”她说。

“离婚了?”

“不,我还没结婚。”

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公园门口的大街上时,他站住了脚。他问:“你住在什么地方?”

“西区。”她答。

“那你应该坐57路电车,”他用手往右前方指过去,“到那个邮筒旁去坐车。”

“我知道。”她说,她有些迷惑地望着他。

“那就再见了。”他向她挥挥手,径自走去。

陈河致江飘的信

我一直在期待着你的来信。我怀疑你将信寄到106号去了。106号住着一个孤僻的老头他一定收到你的信了。他这几天见到我时总鬼鬼祟祟的。今天我终于去问他他那儿有没有我的信,他一听这话就立刻转身进屋再也没有出来,他装着没有听到我的话我非常气愤,可一点办法也没有。今天我一天都守候在窗前看他是不是偷偷出来将信扔掉。那老头出来几次有两次还朝我的窗口看上一眼但我没看到他手里拿着信也许他早就扔掉了。

现在峡谷咖啡馆的凶杀对我来说已经非常明朗我曾经试图去想出另外几种杀人可能,然而都没有情杀来得有说服力。另外几种杀人有可能都不至于使杀人者甘愿同归于尽,只有情杀才会那样,别的都不太可能。

我前几次给你去的信好像已经提到杀人者早就知道被杀者勾引了他的妻子,是的,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早就暗暗盯上了被杀者,在大街上在电车里在商店在剧院他始终盯着他,有好几次他亲眼看到妻子与他约会的场景。妻子站在大街上一棵树旁等着一辆电车来到,也就是等着被杀者来到,他亲眼看着被杀者走下电车走向他妻子。被杀者伸手搂住他的妻子两人一起往前走去。这情景和他与妻子初恋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他非常痛苦,要命的是这种情景他常常会碰上因此他必定异常愤怒。愤怒使他产生了杀人的欲望他便准备了一把刀。所以当他后来再在暗中盯住勾引他妻子的人时怀里已经有了把刀。